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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魔影

几日后,两百年未曾踏足弥罗山的朝见雨仰望着山门,恍若隔世。

这地方依旧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只是,今日似乎又有些不同,山门没有人看守,青石板一路延伸向正门,也不见任何人影,逍遥宫门洞大开,十分的安静。

“宗主,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一路过来,半个人影都不见。”

葬明皇没有说话,他似乎并不关心眼前的怪事,只是信步向须臾殿方向走,仿佛只要祭拜了云清师祖,其他一切就与他无关。

至少在朝见雨见到葬明皇出手前,她都是那么认为的。

待他们靠近须臾殿时,看到了远远地殿前有几道纠缠的影子打得激烈,有一道十分诡异的魔影,一边迎战一边大放厥词。

“逍遥宫没了凤无鸾和藏明皇,简直不堪一击!”

瞬间,葬明皇的衣衫无风自摆,浩瀚的法力让在场的众人皆感觉到了一股重压。朝见雨知道那魔影活不过下一个呼吸了,因为它提到了一个极为禁忌的名字——凤无鸾。

抱朴子姬无重的大弟子凤无鸾,当年以自身精元为代价,为天下人镇压了天雀灵。然而,所谓的正道并不关心他的牺牲,甚至催促着他用生命去封印天雀灵。就是此事以后,葬明皇看透了那些人的虚伪,叛离正道,开创了魔宗。

“碍眼。”只两招将那魔影捏碎,葬明皇低声说道。

对于葬明皇的出现,德须首座脸色冷峻。他尚且记着两年前葬明皇回绝出山围剿魔教,当下迈前一步,刚想拦住葬明皇质问他为何放任魔教助纣为虐,风君逸早上前一步十分恭敬地作礼:“弟子风君逸,拜见三师叔、小师姐。多谢师叔挂念师祖。”

葬明皇似乎不想说话,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风君逸一眼,就信步向殿中而去,朝见雨紧随其后,对风君逸点了点头,见他一表人才、举止有度,心中颇为赞赏:“既然认宗主为师叔,倒不必拘礼,祭奠师祖,是我们应尽的弟子之道。”

朝见雨又和风君逸客套了几句,这才进殿设好祭物。葬明皇亲自祭酒,对着云清仙姑的仙体祭拜完毕,便转身离去。朝见雨婉言谢绝了风君逸相送,风君逸考虑到目前逍遥宫的状况,须得他先去安抚周掌门一事,便也不再坚持。

葬明皇和朝见雨刚到宫门,发现有人出现在那里。

此人身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道袍,袖口和衣领都绣着淡蓝色忍冬纹,头戴白玉镶银小冠,额前还佩戴镶有三颗蓝玉的白护额。

葬明皇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手持云扫拂尘,鹤发童颜的青年,心中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你也长大了。”

“两百年了,贫道已不能用长大形容。”逍遥宫现任宫主,凌霄子云宫天先对葬明皇施礼,然后向跟随在侧的朝见雨道:“贫道与三师兄有话说,见雨,你随我这弟子去休息片刻吧。”

“这便是小师叔的那位被称作‘妙音仙子’的徒弟?”朝见雨闻言,仔细打量了紫郡羲一番:“气质脱俗,小师叔收了个好弟子。”

“谢师姐谬赞。”紫郡羲亦点头施礼:“见过朝师姐,请师姐随我来。”

“你倒不问我同不同意。”葬明皇打量一番面无表情的云宫天,似笑非笑,对朝见雨点了点头:“去吧,你小师叔亲自留我们,怎好拒绝。”

“是,宗主。”朝见雨应着,亲切地挽住了紫郡羲的手,见她有些微愣,笑道:“才叫我朝师姐,莫不是这会又当我是魔宗首座?带路吧,小师妹。”

紫郡羲脸上一热,连忙引路,待朝见雨随紫郡羲离去后,云宫天才对葬明皇说道:“师兄,烦请移步随贫道来。”

云宫天引着葬明皇,来到了宫主的闭关静室,他神情严肃得像一座冰雕,身上透露出不同寻常的威严。

葬明皇忽然回忆起当年那个总会哭花脸的孩童,不由慨叹道:“逍遥宫有你,师叔可放心了。”

“贫道不曾当师兄脱离了逍遥宫。”云宫天抬手,亲自为葬明皇斟茶,“师兄的事,贫道能理解。”

“你如何理解?”葬明皇挑眉。

“我全都理解。”云宫天斩钉截铁地答道。

“一口一个贫道,我以为小师弟已经变成一个老古板,还心中可惜。看来你确实成长了很多。”

“师兄又拿我取笑。”闻言,云宫天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窘迫,看着与记忆里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两百年的岁月只是弹指一瞬的葬明皇,道:“两百年过去,师兄倒是未曾变过。”

“我可不曾捉弄人。”葬明皇喝了一口茶,笑着比了个孩子的身高:“小师弟当年九岁,谁见了都要逗一逗,不是这道理?”

“如今我不是九岁,师兄莫要再取笑我了。”云宫天颇为无奈地说着,话锋一转,道:“师父仙去之前,惦记着想见你和苏师姐。”

“苏河?”

“苏师姐去世时,她老人家正闭关。”云宫天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情:“她当我们如骨肉,前有龙修师兄的死,后有师兄师姐们之事,我实不忍心再告诉她苏师姐走了。”

“苏河的事……”葬明皇渐渐皱眉,“我略有耳闻。”

云宫天抬起眼睛,忽然问道:“师兄可知风息氏隐居地?”

“为何突然说起风息氏?”

然而云宫天却并未回答葬明皇,继续说道:“二十四年前风息氏满门葬身火海,却非一般走水,犹如炽火鸟过境。”

葬明皇有些讶异,他确实不知道,百年来没有现世的风息氏原来已经灭门。他察觉到云宫天话中有话,问道:“你突然提起风息氏,难道与苏河有什么关系么?”

“苏师姐是最后一位风息氏,风息氏的灵血,在风息氏全灭之时,该传于幸存的她。”

“苏河是风息氏?”葬明皇更加惊讶,他们当年同为内门弟子,虽拜师父不同,但六人常有往来,关系都还不错,但葬明皇竟不知苏河还有这段来历。

“正是。所以十五年前苏师姐的病逝,我始终觉得蹊跷。”

“此就是你要与我谈的事?”

云宫天缓缓点头:“我几度下山试图查访,总是无果。师兄,你如今不在江湖常走,比身在明处的我,手段多出许多,所以我想请你帮忙,调查苏师姐因何亡故。”

“你可确定苏河并非病逝?”沉默了片刻,葬明皇严肃地问道。

云宫天坚定道:“我确定,以苏师姐的修为,病逝甚是荒诞。”

“既如此,此事我会尽意。”葬明皇说着,发现云宫天欲言又止:“你应该还有一事未说吧?”

云宫天未立刻开口半晌,才犹豫道:“魔教大闹逍遥宫,应是转移视线,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暗杀道一大师。那魔影属实来者不善,弟之前已经在山下与之交过手,却不能取胜……因此纵观整个玄门,也只有师兄能够保护道一大师离开少阳府了。”

葬明皇闻言,脸色渐冷,哼了一声道:“小师弟,我曾言江湖之事,绝不再管。”

云宫天面露难色:“我自是知道,只是,若道一大师在此次出了事故,逍遥宫难辞其咎。”

“所以我讨厌这些所谓的正道。”葬明皇冷笑:“道貌岸然,便是死光又怎样。”

“师兄当真……”

“你是以什么身份求我?”葬明皇忽然打断云宫天,问道。

云宫天一怔,对上葬明皇审问一样的目光,沉吟片刻,恳切道:“我……非是逍遥宫宫主,以云宫天的身份,求你。”

葬明皇似是对云宫天的回答很满意,轻笑一声:“你倒会使唤人,那三师兄就替小师弟收拾一下烂摊子。”

——

半日后,少阳城,月朗星稀。

“阿弥陀佛,老衲真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藏施主。”

“我也想不到,我还有替大师护法的一天。”葬明皇正襟危坐,与一贯的冷言冷语不同,对道一大师倒是十分恭敬。

“后生可畏。”道一大师感叹:“你师尊若是看得到你今日成就,也定然欣慰。”

“大师不觉得晚辈任性妄为?”

“藏施主拯救天下的时候,老衲心知。”

“拯救天下的可不是晚辈。”葬明皇冷笑一声。

“是也不是,有天地公断。”道一大师将茶水推到葬明皇面前:“但老衲承蒙恩泽,时时感激。”

“这话……大师当年为何不说?”葬明皇将茶水推回,冷言道:“当年大师若曾说得一句……”

“阿弥陀佛。”道一大师忽而合掌,念了声佛号:“藏施主,老衲说,人人当铭记凤施主,作数吗?心里的感激,人的修行,当自己领悟,老衲的话,轻如鸿毛。”

“大师说得虽有理。但有些事,往往不需要重如泰山之物,就只缺那一羽鸿毛。”

“惭愧。”道一大师长叹一声,双手奉茶:“老衲曾以为,后生的事后生解决,才算后生的修行,许是错了,该当赔罪。”

“晚辈不敢怪罪大师,何况这只是迁怒罢了。”葬明皇听了道一大师的道歉,心绪万千,双手接过那茶,正待喝时,忽然将其放下,凛声道:“大师,晚辈去去就来。”

道一大师也猛然起身。

院子当中,一道黑影静静地伫立着。它的气息微不可闻,若非葬明皇和道一大师这样的高手,必然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便是来暗杀道一大师的魔影。

“阿弥陀佛。”道一大师临门而立,看着葬明皇的背影,感慨万分:“无重,你当真有几位好徒弟啊……”

这别院是葬明皇亲自设下的结界,并非随便就可以闯入的,准确来说,纵使是道一大师自己,想要打开这结界,也须费一番功夫。

但这魔影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潜入了。

葬明皇心里暗自惊讶,道一大师乃是当今世上,除了他以外修为最高者,他本不相信有人能够威胁到道一大师的性命,还觉得他那小师弟让自己来护法是杞人忧天小题大做。如今看来却是他错了,这魔影竟真的有一战之力,而且它依旧只是一道分身。

魔影的气息让葬明皇眉头一皱:“诛道宗宗主?”

“原来是你。”魔影比之前在逍遥宫上的有些不同,它似乎更加理智,开口与葬明皇攀谈起来,声音沙哑,难辨男女:“你不让开么?”

“你觉得我该让开?”

“他们说,你是当今修道者第一人。”那魔影未动,依旧立在原处。

“他们说的不错。”葬明皇答道。

“我不信。”魔影话音一落,一股庞大的煞气忽然从它的体内爆发出来,纵使是在葬明皇身后的道一大师也感到了这汹涌而来的煞气不好应对,那魔影以几乎不可看清的速度,掠过葬明皇向道一大师杀去。

但那魔影刚刚掠过葬明皇之时,它突然一个踉跄,向后急速退去,腹部已然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而葬明皇从始至终未动半步。

魔影低头看了看,伸出右手盖在了洞上,突然笑道:“想不到,我小瞧你了。”

“我说了,你需要亲自来。”葬明皇信步向魔影走去:“你觉得,这道分身比道一大师厉害一点,就可以和藏明皇差不多了?”

“是了,我忘记了,你的时间是进步的。”魔影松开手,腹部的洞已经不见了,“是我疏忽了。”

“还不走么?”葬明皇站定,几乎与魔影面对面,他周身没有丝毫的杀气,仿佛在和老朋友聊天:“你想没想过,就算你亲自来,也没什么用?”

“这不可能。”魔影断然否决:“我只是没预料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葬明皇讥笑一声:“看来你的计划并不周密。”

“它本来也,不用周密。”魔影说话好像变得有些费力:“该杀的人,我都能杀,剩下,剩下的,不过是,余兴。”

“那些,正道,随便被引诱一下,就,就乱成一团。”魔影突然晃了一下,但没有停下:“可笑至极。”

“我有一点好奇。”葬明皇忽然说道。

“什么?”

“我捏碎这道影子,你要养多久伤?”

“你在,在小瞧我?”魔影也哈哈大笑:“何,何足惧哉?只不过,你,你也小心,早晚,我也去找你。”

“这么说,今晚你该走了。”葬明皇忽然伸手,放在了魔影的肩上,“我等你来找我那天。”

在一般人来看,葬明皇只是普通地伸了一下手。

但道一大师看得分明,那平平无奇的一掌内,凝聚了多少骇人的灵力。道一大师一生修行也不及那一掌之力来的浩瀚,葬明皇较之两百年之前,实力有了更加惊人的飞跃。

那魔影刹那间就成为了一滩清水,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道一大师禁不住连声念诵佛号,赞叹道:“藏施主,无重传下的天地逍遥游,可是又有领悟?”

“大师。”葬明皇拍了拍手,施礼答道:“是两百年前我等三人一起领悟的境界,遵师姐之意,取名乾坤自在,只是晚辈如今已不这样称呼了。”

“现今如何称呼?”

“碧落黄泉。”葬明皇神色一暗,“大师还是早日休息,明日便离开少阳府吧,既然我师弟说大师不用去祭拜师叔,大师便听从他的心意,毕竟若大师在这里出了事,更叫师弟难做。”

“是了,如今看来,老衲上山无有益处。”道一大师双手合十,突然向葬明皇深施一礼:“藏施主两番救了老衲的性命,请受老衲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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