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不允许你看轻自己
他虽对生育这事不是十分精通,但也略有耳闻。
如果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还是该趁着小月龄把他拿掉。
否则胎儿越大,流产对产妇的身体伤害越重。
只不过考虑到她现在可能极度焦虑,为免身心重创,还是答应了她拖延十四天。
“好。”
傅砚清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带来的冲击。
丝毫没有为自己着想,包括名声、口碑、事业、经济……会不会招致麻烦,本能的想得都是她。
“我建议你还是要跟爸妈说。”
“这世上最爱你的是他们,最不会伤害你的人也是他们。”
“我怕自己不够理智,没办法做出对你最好的判断。让他们的选择作为参考,能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
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
以至于江爸江妈知道后,会对自己有怎样的鄙视和憎恨,哪怕恶语相向,都是他该承受的。
江时亦握着手机,目光有些涣散,虚虚浮地“嗯”了一声。
“我想,确定结果了之后,再告诉他们,好吗。”
如果是个乌龙事件,犯不上她谈个恋爱,就跟爸妈报备。
大清已经亡了,早已经不是男性可以三妻四妾,女性就得立个贞节牌坊的年代。
江爸江妈一向开明,只要女儿没受到伤害,也没有去伤害别人家的男孩子,他们就不会过多操心。
从来不想将女儿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相信她,也尊重她。为她提供最坚强有力的后盾,却不会干涉她的选择、掌控她的一切、替她做决定。
“傅老师,谢谢你没有看轻我。”
从始至终,他对她都没有过一丝不耐烦,也没有贬损的话语。
“我只恨自己让你身陷囹圄。”他有什么资格看轻她,他想不明白。
“我也不允许你看轻自己。”
他对她极少夸赞,这会儿由于过分心疼,却忍不住安抚道:
“时亦,你很好,也值得拥有更好的。”
“不管怎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明媚有趣好看的小姑娘。”
也许她真像自己口中说得那样有心机,他也觉得这些小心思很有趣。
这算是表白吗。
如果是她人生遭遇巨大重创,起起伏伏,才得他这样一句甜言蜜语,总归是太惨烈了些。
可即便是他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也让她短暂得到了些安慰。
挂了电话,又将期末要复习的科目看了几遍,才到浴室里洗个澡,准备睡觉了。
躺在床上,终于体会到了傅老师口中的“暂时不要联系,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心境。
若是没有疑似有孕,她仍旧可以一腔孤勇。
可爱情没有擦出火花,却先搞出了人命,她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以前偶尔有刷某乎的爱好,这会儿也是匿名去上面问了一个问题:
【假如大一怀了男朋友的孩子,要留下来吗。】
她在床上咬着自己指甲,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个孩子不管去留都让她心如刀割,留下来,她就面临着休学,和同学异样的眼光。
除非不认这个宝宝,将他瞒得密不透风。可这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那些读博的学姐,虽然也有边读书边结婚生子,完成人生大事的,但她终究是少了些勇气。
原来喜欢傅老师是一件勇敢的事,生下他的孩子,却是如此狼狈。
如果她现在毕业开始工作就好了,她想。哪怕做单亲妈妈也不怕。
只是这个孩子不光会成为她的软肋和盔甲,还会被母爱拉扯着,让她事业的黄金期变短。
手机提示音一条接着一条,当啷作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提的问题上了某乎日报,回复也如潮水般涌来,大家在下面回复的很激烈。
【避孕套很贵吗?男朋友只顾着自己爽,你还在这里问该不该给渣男生孩子。服了,恋爱脑是没救了。】
【这男的是家里有矿,还是貌比潘安啊?咱们国家的性教育普及做的太差了,上次还看见大学生操场产子的新闻,这世道怎么了?】
【世风日下,别是流产之后,又找接盘侠吧?老实人杀你全家了?兄弟们,结婚可以不找处女,但是不能要房子里死过人的。我宁愿娶个婊子当老婆,也不娶个老婆当婊子。】
【小妹妹,我劝你还是要把这个孩子拿下去。你男朋友多半也是不负责任的,你知道养孩子需要付出多大的经济、精力和耐力吗?真不是随便生生玩就可以,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
【作为过来人,真的劝你不要想不开。不知道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八成是跟你一样,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谈恋爱吧?生了孩子怎么办,难不成继续让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养孩子?】
【有点离谱啊。大家都在劝你,我就不赘述了,日常恐婚恐育。】
……
江时亦翻着一条条回答,她知道要自己做决定,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还是想对现在的舆论环境做些了解。
大环境下,对单身妈妈很不友好,就像一个残疾女人,还在裸奔。
一直翻下来,局外人没有支持的,除了劝慰就是谩骂。骂她的,她都听着,但骂傅砚清的,还是让她忍不住去争论两句:
【他不渣,也不是学生,已经工作了,他很优秀,是我自己抱着侥幸心理,忘记吃药的。】
题主的回复,引来答主新一轮骂潮:
【我们还能说什么?尊重祝福,锁死,千万别分开去祸害其他人。只是心疼你爸妈。】
【我如果是你爸妈,就把你赶出家门,断了你的金钱供给,趁着年轻赶紧生二胎。大号已经练废了,以后家产也都留给儿子。】
江时亦咬着指甲,几乎将指尖咬出了血。
想到肚子里可能住着一个小生命,与她血脉相依,便莫名有千丝万缕的舍不得。
微信上,是傅砚清的未读消息:
【身体有不舒服吗?】
他已经努力在冷静了,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她。
江时亦起初鼻子发酸,并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带来的巨大恐惧和未知变数。
而是他突然说要消失,跟她一刀两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以后再见不到他,听不见他的声音,便觉得胸口堵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