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工作比她重要
江时亦坐立难安，强忍着小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扶着墙壁，去到浴室里，垫上提早预备的卫生棉。
再出来时，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
医生说药流的时间通常是6～8小时，不亚于生孩子开宫口的痛楚。
傅砚清看见她从浴室出来，脸色苍白，立即朝她走过去，扶着她坐在沙发上。
从前一向喜欢粘着他，这会儿也没了心思。倒是傅砚清，不知怎样安抚她好，便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将她两条腿放在自己腿上。
“很疼是不是？”
她只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了血，却不回答分毫。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她摇了摇头，下一秒，他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傅砚清将自己身上的小不点，小心挪到旁边，起身检查了手机，来电显示——刘秘书。
接起电话，不自觉地往落地窗旁边走去。
“喂。”
刘秘书在电话那段语气有些急：“傅院长，您现在忙吗？最好过来一下。”
即便跟了傅砚清许多年，训练有素，依旧难掩愠怒：
“四团的一个大武生，在参加地方台节目录制的时候，因为镜面舞台太滑，把腿摔断了。”
傅砚清握着电话的手指一紧，迫切问道：“那他人呢？”
“人已经送到医院了。”刘秘书说。
“不过情况不太好，似乎需要截肢。”
傅砚清深呼一口气，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
“哪个地方电视台的节目？”
“是中原台，梨园锦绣节目。”刘秘书答。
“电视台那边的人怎么说？”傅砚清问。
“派了几个负责人在盛京这边，一直在医院里守着。现在主要是家属那边，演员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在医院里闹得厉害，让团里给个说法。”刘秘书在电话那头挠了挠耳朵，似有些为难的自作主张道：
“不管怎么说，影响太坏了。傅院长您看要不要先维稳，是花点小钱，还是先把人哄骗回去？”
傅砚清早年练童子功，跟着父亲学戏，打基础的时候，就是先练的武生。
整个京剧各个行当都难，武生尤甚。辛苦了那么多年，正是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时候，没了腿，如何再唱戏？
他感同身受，也痛心疾首。
“我能理解家属那种感受，这种时候我们不给予他们实质性的安慰，还去威逼利诱，那还叫人吗。”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把病人所在的医院发给我，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微信上收到刘秘书发过来的地图定位，转身看见沙发上蜷缩着的人。
她已经无法坐在那里了，只将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躬身在沙发上，脊背紧贴靠椅，瑟瑟发抖。
傅砚清抓起自己的外套，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时亦，我现在有工作，必须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可以吗？”
她向来懂事，这会儿因为痛楚，几乎说不出话来，还是牙齿打颤着，含泪说道：
“我不可以，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必须走。”他纵使心疼，却没有一丝心软。
“如果不舒服，就请你在盛京的朋友照顾一下你。”
所以，连给他打电话也不允许吗。
她痛得冷汗留下来，在一刀刀凌迟中，他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模糊。
傅砚清按照微信上收到的地址，去到医院时，刘秘书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看见傅院长的时候，立即迎了过来：
“院长，待会儿怕媒体堵门口，我要不要找人挡一挡，咱们从后门绕进去？”
“不用了，当务之急是安抚家属，我不怕被打扰。”傅砚清惯于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从来不会逃避。
即便京剧团里的武生，在地方台录制时受伤，他也本能的先反思，是不是自己工作失职。随后才是去追究地方台的责任。
刘秘书十分具有前瞻性，说曹操曹操到，两个人才从正门进去，便有一群记者围了上去。
傅砚清抬眸看了一眼，有两家盛京的主流媒体，其他均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小喽啰。
从来不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此刻也是一视同仁，既然被拖住了脚步，便暂缓探望，给公众一个交代。
“请问傅院长，演员在中原台受伤，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中原台一向以偶像剧著称，这次为何在戏曲界插一脚，是给了傅院长某些好处，还是您推广京剧的一种手段呢？”
“患者现在怎么样了？如果面临截肢，后续会被京剧院开除吗？病人的安置问题如何处置，会成为盛京京剧院的一枚弃子吗？”
……
诸多问题纷沓而至，傅砚清很擅长在众说纷纭中抓取关键词。
尽管一开始的理想是好好唱戏，但既然决定走行政这条路，就做好了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
没有不耐烦，只希望京剧演员的待遇能提高，给他们营造更好的生存环境。
“盛京京剧院跟地方京剧院是一样的，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同事，他们都是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其实京剧院跟大家表面上看到的不一样，除了演员还有很多其他部门。说实话，我才到医院来，还没有看到同事伤势。若他真的再不能去舞台演出，院内会将他调到后勤工作，依旧能够继续为国粹艺术发光发热。”
“目前我还没有跟地方电视台的人，交接工作。但听闻他们的负责人，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待处理好后，京剧院的同事，会第一时间发出公告，感谢大家关注演员的受伤情况。”
他平时一向厌恶底下的同事，跟自己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官腔官调，真正面对媒体时，却不得不用最专业的态度回应。
记者盯上了一头大鱼，宛如水蛭瞧见了狮子，问题接踵而来，一个比一个犀利。
傅砚清已经十分接地气的回应过了，过分给他们面子就是重复了，他不想做无用功。
刘秘书很快叫同事将人挡了回去，陪着傅院长一并去病房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