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我不是全能的
傅砚清没等到看病人一眼,先回院里召开了会议。
偌大的会议室,几十人围桌在圆桌前,刘秘书十分懂得眉眼高低的、在他面前放了茶杯,里面是刚刚沏好的茶。
他没那么多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只问向身旁的下属:
“地方电视台可有给个说法?”
下属将电视台的回应公告拿给他看了一下,“发言挺诚恳的,也说了会承担咱们演员的所有医药费。”
大家知道傅院长的脾气,谁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劝了劝:
“事情好像只能这样了,就算对簿公堂,电视台也不涉嫌故意杀人罪,只有过失,但动机是好的。”
也该着那位演员倒霉,别人不受伤,偏偏他截肢。只这种话,下属是绝不敢在傅院长面前说的,恐怕傅院长会直接把桌子掀了。
扎地会议圆形桌也能掀,向来都有倒拔垂杨柳的魄力。
记得上次因为口无遮拦,侮辱演员的高层,被下放到乡下改造才回来,再没人敢大言不惭了。
“如果真跟地方电视台水火不容,以后咱们的演员少了一个舞台,得不偿失。”
傅砚清将地方台的回应看完,不稀罕他们给的那两个臭钱,又问道:
“他们可有说舞台整改?”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搭腔,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玻璃镜面本就违背人性,不光京剧演员站上面打滑。舞蹈演员的命也是命,你再去跟那电视台交涉,玻璃舞台必须整改。我也会向上面提意见,让其他综艺节目引以为戒,不能让我们的演员白受伤,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做无谓的牺牲了。”
傅砚清说完,刘秘书落到纸上的字迹,仍在刷刷刷不停写着,时不时点头答应一声。
“那位演员的工作调动完成了吗?”
有对接部门的同事,很快表态:“傅院长放心,已经完成人员调动问题了,后续抚恤金也立刻到位。”
“好。”傅砚清说完,又提醒了一句:
“记得写一份昭告书,让演员都照顾好自己,不要拿生命换前途。”
“京剧演员不该被看做是一种消耗品,那些标榜着国粹不易、带伤演出、戏比天大……都是放屁。没有困难也要创造困难,属于不把人当人看。”
“戏曲演员也是人,不是神,不要神话任何人。没必要吃的苦非得追捧,非蠢即坏,技术是技术,保护是保护。”
傅砚清说完,底下的人立即附和道:
“是啊是啊,那玻璃面的舞台也不好看。”
“这就是外行指导内行的结果。”
“我每次看见光滑的地板上有戏曲演员,别说武戏演员了,就是随便在上面走个圆场我都怕摔了,真的提心吊胆的,太吓人了。”
……
傅砚清从单位回去时,天已经黑透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从前工作忙碌时,还没怎么将加班放在心上,因为习惯了,也热爱工作。
从未此刻这样,有了牵挂,让他抓心挠肝的焦虑,想快点赶回去。
想问问她有没有吃晚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想在路上给她买些盛京小吃,他从前很喜欢豌豆黄、炸酱面,但她刚经过药流,吃不干净的路边摊,可能会对身体不好。
到了公寓楼下,看见她那间还亮着灯,稍稍松了一口气。
从电梯上去,拧开门,她正坐在沙发上愣神。
什么都没做,没有睡觉,没有休息,没有工作,没有娱乐……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坐成了一座雕塑。
“吃饭了吗?”
江时亦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仿佛他不存在,这间屋子依旧只有她自己。
他没计较她冷淡的态度,换了鞋子进来,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还疼吗?”
她偏过头去,没有让他碰到自己。
“明天不要上班吗?你怎么过来了?”
他知道她不高兴,对她没有丝毫不耐烦,还在努力哄道:
“我担心你。”
她的目光直直打了过来,终于肯施舍他一眼了。
“真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昏迷了怎么办?我死了怎么办?”
他总以为她是成年人了,能对自己行为负责,且她也一直强调能对自己行为负责。
现在却也有些后悔,当时走得太匆忙了,该请人过来照顾一下她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是忙昏了头了。”
“也是我没有经验,没有备好课,没照顾好你。”
“时亦,我不是全能的。”
江时亦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蠢,她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已经知道谁都比她重要了,又何必再不断证实。
“也许我真的很幼稚和肤浅吧。”
她对他的喜欢,也是那样经不起推敲。
不然就该无缘无故的替他着想,在他下班的时候准备好晚饭。
傅砚清:“这样,明天我不去上班,今天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明天我陪你一天,好吗?”
“我不配。”说完,她已经起身准备回卧室睡觉了。
他哄了她这么久,看见她油盐不进,愈发觉得她不懂事。
“时亦,你不是小孩子,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我已经很累了。”
其实他不必重复,她能看的出来他很疲倦。
江时亦停下脚步,回头哀伤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办法对你的工作有任何帮助,只会拖累你,麻烦你,打扰你,影响你心情。”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先回去吧。”
“等我调整好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再跟您联系。”
傅砚清才知道心疼是这种感觉,只觉得心脏连着胃都在抽痛。
甚少在她面前显露丝毫情绪,鲜有这样主动,走过来抱了抱她。
“是我不好,没有调整好自己情绪。你还小,我该多包容你一点。”
“我的工作从来不是负担,我只担心你。”
“怎么样能让你好一点,你需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可以吗?”
她又想哭了,今天一整天都想哭,可她忍住了。
因为哭是需要花费力气的,而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全部都要用来应付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