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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记忆力好的好处

不知一向反应迟钝的小雨,是因为形势紧迫,还是夜晚的空气太醒神,这次竟福至心灵,话说得恰如其分无懈可击,看似自然随意,实际大有门道。

且不说为主子找了令人信服的理由,首先这道歉的话不能让主子说,有损身份,其次若不道歉,等了那么久,客人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综上所述,最完美的方式就是由她这个可以代替半个主人的贴身丫鬟来说。

如此伶俐机智,再加上那银铃般清亮动听的嗓音,未见其形而先闻其声,让在座的某些少年公子翘首以盼。

闻言,这粗口爆了一半儿的马吉老脸一红,忙改口:

“这王八八家酿的酒,就是好喝!”

说罢,也没有看琉璃,一边等琉璃走过来,一边自顾自地再斟了一杯,完全没有留意到众人异样的眼神,直到某人走到他身边,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阿爹!”

“嗯——”嗯字还没说完,马吉便把刚喝到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酒水将琉璃那张本就因朱黛纵横而惊心动魄的妆彩,直接和成了胭脂泥,而偏偏对水与妆彩相克这一常识浑然不知的琉璃,又抬起双手在脸上雪上加霜的抹了两把,还一边抹一边埋怨:

“阿爹,你怎么了?酒喷女儿一脸!”

“小雨!你怎么把小姐弄成了这个样子?!赶紧把小姐送回去!”马急怒道,一张本就因有了些许醉意的老脸,涨得通红。

不过盛怒之下,马吉还是保存了一丝理智,话里话外,将这份罪责推卸给了小雨,也省得这父女的脸丢得太彻底。

不过,话说回来,能将面目全非的主子堂而皇之的拉进来,这丫头也确实有一定的责任。

“喏……”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优异表现得意,就被老爷一盆冷水泼过来的小雨,此时才留意到小姐那张被毁的惨不忍睹的脸,忙一只袖子挡住琉璃的脸,一只手像来时一样拽着琉璃疾风般的走了。

都怪自己一时心急,再加上夜晚的光线过于昏暗,竟没有仔细打量一下小姐。

看来这改变自己反应迟钝之路,仍任重而道远啊。

见这由某人引起的窘状终于告一段落,马吉松了一口气,既已大费周章的设下了这场震动京城的宴席,就不能空手而归,便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对众宾客道:

“小女虽顽劣,却是个痴心种,五年前曾因女扮男装,与城南土地庙遇见一给难民布施的锦衣公子结下缘分,从此念念不忘,难以释怀。诸位公子若谁是当年那个少年或与那少年相熟,还请散席之后来找下官,下官不求二人能终成眷属,只求能了却小女的一桩的心事。”

此次应邀而来的,皆是权贵名门家的公子,即使私底下不成体统,此时当着这么多在京城乃至全国举足轻重的人物的面,也要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

闻言,院中宾客纷纷点头回应,不约而同地举杯道:

“丞相拳拳爱女之心,可敬可佩,祝丞相千金早日觅得良缘,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在众人举杯的同时,丞相大院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隐没在阴影中的赵南柯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

那上扬的嘴角,竟显出几分阴邪的味道,只听他轻启薄唇,犹如呢喃:

“原来琉璃是以男子的身份与那人相识的,幸亏方才没有因一时冲动说漏了嘴,”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突然加重,厉色道:

“司马飞云!”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鬼魅般出现在赵南柯身后:

“属下在!”

“加派人手,散席后若发现有人接近相府正厅或马吉的卧房,立即解决掉!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收到命令的人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主人,右丞相因柳城抢粮一案,此时正处在风口浪尖,而且来赴宴的都是京城举足轻重的人物,您确定要彻底解决掉?”

“呃……本王一时心急,竟忘了这个茬。”赵南柯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不过对于私底下手段狠绝不留活口的他而言,确实是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弄走即可,勿伤及性命。”

“喏。”那人道,身影一晃,便如来时一般,鬼魅般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而出乎意料的,不知是没人看上琉璃,还是右丞相此时前路莫测怕押错宝,抑或是身为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屑于做那种冒充的龌龊勾当,竟没一个人登门承认自己的身份。

那个与琉璃在五年前相遇的男子,似乎凭空消失了。

不过,对赵南柯而言,却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因为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有人跟他抢女人了。

阳春三月,正是学子上京赶考的时节,在去京城赶考的必经之地清原城中的一座因位置偏辟而价格低廉的客栈里,前来投宿的寒门学子络绎不绝。

“店家,来一间下等房!”将马拴在客栈专门为住店人准备的马厩里,宋岩对店小二道。

“好咧!”头戴方巾,衣着朴素的店小二闻声迎了出来。

带宋岩走到一楼饭厅与二楼楼梯相连的拐角处,店小二道:

“这位客官,这就是您要的下等房。”

店小二打开房门,一边介绍一边打量着宋岩。

见他虽不是富家公子打扮,穿的却也整齐讲究,不像住不起好房子的人,何况他的这家店价格低廉,即便是上等房,住一宿的价格也不过一贯铜钱,可为童叟皆宜的惠民价了。

凡是来此住店的学子,一听到这里的价格如此低廉,再加上怕住处恶劣,影响考试状态,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上房,除非上房课满没地方住了,而进来直接选择下房的,这少年还是头一个。

不过他敢打赌,在看了这下等房的陈设之后,他一定会改变心意,选择仍有空位的上等房,这也是他执意要带宋岩“参观”完这间客房,再给他房间钥匙的原因。

听完了店小二的介绍,又看了看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连个床头柜都没有的简陋客房,宋岩那张清瘦中带了三分英气的脸上不仅没有出现任何嫌弃之色,反而露出了出乎店小二意料的,满足的神色。

他微微一笑,从店小二手中接过钥匙:

“好,就这间了。”

“啊?”店小二眼中的疑惑直接变成了惊讶,“客官当真?”

这一回,轮到宋岩诧异了:

“当然当真了,我为什么要同你玩笑?”

自小在贫民窟长大的宋岩,自然不会嫌弃这客房的简陋,而且他本就不是虚荣骄奢之人,一有了钱就挥金如土,何况自尊要强如他,这钱虽是别人给的,他却只当是借的,他日必当如数奉还。

“小的只是不明白,”店小二仍是忍不住开口,为多售出一间上房而努力,“但凡来此客栈投宿的学子,皆无一例外的选择上房,怕简陋的住宿环境影响考试状态,为何独独公子选择了下房,难道公子就不怕吗?”

“成绩的优劣在于平日的苦读,而不在于一时的睡眠。观古烁今,多少功臣名将出身寒门,连这种便宜的客栈也住不起?若把成绩的优劣归咎于住宿上,岂不是舍本逐末?何况,我自幼家境贫寒,早已习惯陋室粗食,读书人若吃不了苦,一味追求奢侈享受,怎能体察民生疾苦,于将来高中后造福一方?”

宋岩说的淡然,一旁的店小二却听得心悦诚服,敬佩不已,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公子坚韧不拔,心怀天下,他日绝非池中之物啊!小的目光短浅,以粗鄙之心度圣人之腹,实在惭愧!”

“多谢店家吉言,店家自谦了。”向店小二做了个揖,宋岩陡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店家,请问这附近可有卖纸笔的地方?宋某要买些纸笔。”

“哦,”以为宋岩要借纸笔温习功课,店小二想都没想,直接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带着敬佩的语气道,“不用不用,店里就有,小的这就去给你拿。”

说罢,转身上了楼。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间客栈除了上等客房,其他的客房都没有免费提供笔纸这项服务,但听了宋岩一席话的店小二,却甘愿为他破例,只因折服于他的人品,相信这个小书生将来必能出人头地,成为国之栋梁。

当然,宋岩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要来笔纸的宋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保存在脑海里的信息,全部临摹在纸上。

顾舟那个自作聪明的老狐狸,以为烧了那份与赤尾帮有关的资料就可以包庇真凶,殊不知这份资料在上交给他前,查案心切的宋岩已研究了几十遍,对里面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趁未忘记之时,再复制出一份一模一样的留在手中,作他日将幕后真凶及其党羽连根拔起的证据,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身为官场老手,做事谨慎狡猾的顾舟想必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宋岩会有这么一手,让他之前为毁灭资料所做的一切成为了泡影。

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宋岩拿起笔,义愤填膺地挥笔洒墨,字迹遒劲如飞,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他要把这份破解赈灾案的重要证据,历经千难万险得来的万中无一的资料,作为自己高中状元、一雪前耻的动力。

写罢时,已是傍晚。将纸张从头到尾仔细查阅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掉什么之后,宋岩用烛泪将纸张按里面记录的案件线索的前后顺序,整整齐齐的粘连成册,和自己随身携带的备考书籍一样,郑重其事的端放在桌角。

望了眼强调一般被放在书籍最上边的资料,宋岩的眼中划过一道坚毅的光——

他定要查明真相,护小姐一家周全!

宋岩赴京赶考,顾舟也没闲着。

没了宋岩这个不识时务的绊脚石掣肘,他只用两日的时间便结了案。

将那些别人栽赃给马吉的证据,和判定马吉贪赃嫁祸的结果罗列了两本奏折后,顾舟打好包裹,快马加鞭地回京复命。

而右丞相府这头,琉璃将自己一直寻找的锦衣公子是五王爷赵南柯的这件事,告诉了马吉,他虽面上欢喜,但心中却不无忧虑。

身为两朝元老,他的政治嗅觉比普通官员要敏锐许多,很多别人还未觉察到的事,他却可以以斑窥豹,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五王爷虽表面温和儒雅、与世无争,实际最近已有一些图谋不轨之兆,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不过,他并没有将此事告诉琉璃。

皇族中人争权夺利,就如臣子之间勾心斗角,实属寻常。他并不想因那些没有任何实锤的捕风捉影,掣肘女儿的幸福。

走一步算一步,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若那赵南柯真有反心,待他日琉璃成了她的发妻,他父女二人定会设法将其拉回正途。

而这头对父亲的担忧浑然不知的琉璃,在得到父母的支持后,也开始堂而皇之的与赵南柯开始了书信往来。

乾清宫。

“皇上,顾提刑回来了。”李秀小心翼翼地道,声音低如蚊鸣。

之所以如此,是因对面的那位刚因朝臣上奏的一堆没事儿找抽的奏折而大发雷霆,将奏折摔了一地。

“顾舟?”沉声重复了一遍,批奏折批的头昏脑胀的赵风方于浑浊的记忆中,找出了这个人的影子。

“让他进来。”

“宣顾提刑~~”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宣召,顾舟忙走了进来,带着身上还未散尽的风尘之气。

他一到京城,就径直来了皇宫,连家都没回,如一只负命捕猎的狗,急不可待地向主人炫耀自己的战果。

“免礼。此去柳城,路途遥远,爱卿辛苦了。”官方地寒暄了一句后,赵风便直奔主题,“顾爱卿,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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