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降谷零被压在地面上, 想要转动脖子都不被人允许,弗朗茨的下属过来用胶布封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这一切就像是强迫他——必须用这个姿势去观看面前这场献祭羔羊的行为。
你必须好好睁开眼看清面前这一切。
是生是死, 不许眨眼, 不许移开视线。
舆水怜手上戴着的手铐并不新, 靠近手腕的位置还有些深色的锈迹和刮痕,显得他的手腕干净又无暇。
他举起左轮□□的时候连犹豫都不曾有。
……贴心极了, 怜甚至是背过身去的,他嘲讽地想。
降谷零连他的表情都看不到, 只能看到他藏在单薄外衣下的背影。
降谷零听到他和弗朗茨说了些什么,弗朗茨有些惊讶。
不好的预感在降谷零心中浮现,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怜要做的一切。
因为他是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和别人等价位置的人。
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简直不需要思考就能猜到。
停下啊——!
降谷零感觉胸腔都要炸裂, 他的喊声就像被凝滞的空气按在地上,他的请求只是困兽之斗,丝毫无法动摇舆水怜的决心。
他的心脏正被拴在即将跳动的那个弹槽上,呼吸也一并止住。
举起手时的肩胛骨, 那线条美丽得宛如振翅。
好像正在预兆着他将要凭借这看不见的羽翼,重归天上之位。
然后,舆水怜按下了扳机。
降谷零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
弹槽跳动的金属声转瞬即逝, 快得好像是一场集体幻觉。
万籁俱寂。
是空弹。
“啪、啪、啪——”弗朗茨举起双手, 为面前这位胆大的少年送上自己的肯定。
他那略显柔弱的外表下藏着的灵魂如此果断。
见自己的首领鼓掌,围绕着舆水怜的十几名弗朗茨的保镖也跟着啪啪鼓掌。比起赌上生死的俄罗斯□□赌,这场景和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过后荣获掌声没区别。
荒诞极了。
降谷零的呼吸重新运作起来, 可舆水怜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弗朗茨大手一挥, 兴致很高, 就像是被这场豪赌给满足了一般, 也是,否则他又怎么会给予那么慷慨的掌声?
“——按照约定,我就放你的同伴走了,把他送出去吧。”
“是。”
弗朗茨的手下立刻行动起来,疤痕男上来对他说:“恭喜你,自由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降谷零一眼,就像在进行嘲讽,随后让自己另外两位下属控制住他的行动。
疤痕男说:“带他出去。”
他的下属对视一眼,直接拖着降谷零往外去。降谷零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浑身力气在进行挣扎,他的涵养在这个时候就像落在街边的遗失物。
他双手朝前想要将架着他的人给推开,想去触及前方那个只有几步之遥的背影。
他用了太多力气,多到恨不得能拨开天际的浓云、拨开一座嶙峋的山峰。
制服他的人嚷嚷起来:“喂,把他按住了!”
“力气还挺大的……别松手!”
“喂,老实点!”
他听不到这些声音,他不断的试图触碰几步之外的那个人。
然而他却被越强迫着离开房间,他们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宛如一条逐渐扩宽的河。
——回头啊!
被封住了嘴,他连最后的话语都无法传递出去。
他被带到门边时,被铐着的手死死扣住门框,几乎是要拿出开天辟地的力气来,肌肉拉扯到了极致,但他依旧抵不过其他几人的力气。
门关上前最后几秒,他看见舆水怜微微转过头来说了什么。
最后一个音节正好被“砰——”地一声关掉的房门给吞没。
“把他送出去,老地方,你们知道吧?”
“走走走,干完晚上还有别的事。”
被重新蒙上黑布,即将被送出此地的降谷零,忽然发现原来能读懂唇语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的世界此刻却是死寂的、与世隔绝到无法听到任何声音,这些黑手党们嘈杂的音量仿佛被自动滤去。
他脑子里只剩下四个音节,甚至说话人的声音还是他从过往的记忆中拼凑出来的。
他想象着舆水怜的声音,想想他是如何说出他刚才关门前最后那几个字:
“——再见(さよなら)。”
舆水怜放下枪,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搞不好降谷零今天祝福他心想事成真的有效?
他没死在降谷零面前,至少不会让对方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糟糕回忆……这一点上来说,他竟然有种自己“赚到了”的想法。
既然降谷零安全了,他就不担心接下来的事了。
他尽量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逃跑吧,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了。
如果他的双手是自由的,他很想尝试一下电视剧上亲吻□□来祷告的动作,好像很合适现在的场景。
他相信降谷零的祝福,万一他今天真的足够幸运呢?
舆水怜冷静极了,他握着那把左轮□□,问道:“接下来您想怎么做,弗朗茨先生。”
弗朗茨看着少年比刚才还要镇定的模样,好奇道:“你把生还的机会留给了你的伙伴,你不会感到后悔吗?”
“不后悔。”他回答得很快。
弗朗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话别说得这么满,你知道吗?人在这种时候过于笃定,其实是在进行自我保护,如果不催眠自己‘我没有后悔’,也许你会因此而感到崩溃。”
他喜欢玩这个游戏,自然见证过无数成功和失败的玩家。
尤其是处理叛徒时,他格外喜欢用这种方式,像面前的少年这样选择将求生的机会让给别人的并不在少数,但弗朗茨对于这类人的慷慨、善良、和伟大奉献时长感到恶心。
无他,只因为人是利己动物。
这种行为是很虚假的。
俄罗斯□□赌不过是开始,真正的游戏还在后头。
“我们再来玩第二个游戏怎么样?”
弗朗茨笑容堆满面颊,亲切得如沐春风,舆水怜却感觉自己被一股恶意的海浪给狠狠冲击着。
他讨厌这样的敌人,他讨厌自己不能将这桌讨厌的游戏给重新开局。
弗朗茨看了看钟表:“如果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你能忍住不后悔,我就放了你。”
“不过……我还有个更棒的选择。”他说,“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感到后悔……我虽然不能放了你,但我能把你的同伴抓回来陪你。”
弗朗茨笑得毫无阴霾,“你们虽然无法一起获救,但能一起死在我这里。”
“……我明白了。”舆水怜说,“但是,我要确保我的同伴已经彻底安全,才会同意和你进行游戏。”
“你拖延时间的借口有点太荒谬了。”弗朗茨说,“难道说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权吗?”
舆水怜握住左轮□□,弗朗茨的保镖注意到他的行动,立即冲了上来想拦住他。
可他却不是用枪指着弗朗茨,而是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杀不了你。”舆水怜说,“但我可以选择自杀,然后……提前结束游戏。”
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认真的。
弗朗茨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后拍着桌子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疯狂,其余人都不敢出声,只有舆水怜眼皮子都不跳一下。
“你真的很对我胃口。”弗朗茨说,“那就这样,再玩一次俄罗斯□□赌。”
六发子弹的左轮,现在的已经开出了一发空枪,里面还有两颗蓄势待发准备夺人性命的子弹,弗朗茨一双鹰眼扎在他身上,说道:“你要是赌赢了,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舆水怜这时候反倒不急着走了,他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他问:“不是说要给波尔多一个交代吗?”
说好两个人里必须留下一具尸体,不是吗?
“你以为我真的怕他?”弗朗茨说,“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外来户,靠的不过是运气和投机取巧……要个交代?找个死无对证的尸体烧了送到他面前也一样,他不也得点头哈腰的接受?”
弗朗茨挥了挥手,波尔多对他来说只是个借口。
他单纯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在进行享乐而已。
弗朗茨的耐心有限,他说:“要么你再玩一次,要么现在就死在这里。你大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轰——
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在极近的地方响起,脚下的地面都被撼动得能感受到晃荡,短暂的摇晃和类似失重的感觉同时产生。
“去看看怎么回事——”“有敌袭?!敌人入侵吗?”“别乱跑,保护好首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怎么回事?!”疤痕男喊道。
爆炸产生的摇晃让头顶的天花板震下些灰尘和碎块,弗朗茨狼狈地用手捂着头,从椅子上起来踉跄地挪步,还不等他站稳,又是一阵爆炸!
爆炸忽然此起彼伏的响起,连他们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快出去!愣在这里干什么——”弗朗茨喊道。
疤痕男说道:“可是外面说不定有埋伏,这是故意将我们吸引出去的——”
“难道要留在这里等死吗!”弗朗茨怒道:“我给你们发工资是干什么的?!开门!”
疤痕男忙到他身边,稳住弗朗茨:“您跟我来!其余人准备好开路……!”
“是!”站在门边那人忙打开锁,让弗朗茨他们先离开。
守在门口那人又问:“头!这小鬼怎么办!要杀——”
“杀了他”还没说出口,他就见手铐铐着的那小鬼已经跳到了自己面前,犹如一张绷紧的弓忽然弹开,这根早就等待离弦而出的箭终于寻到了合适的时机。
他忙喊道:“快开枪,快开枪!!杀了他——”危机降临到面前,首领还没下命令,他的求生意志就让他高喊了出来。
此时,找不到原因的爆炸还在进行,借着坠落下的灰尘砂石掩盖视线。
舆水怜完全不怕,他就这么用手铐前端撞上试图挡路的人。他直直冲着他的眼睛去,那些人便下意识地想避开,就这么个瞬间,立刻被他找到了罅隙。
他预判了守门人的动作,直接将那柄老旧的左轮□□当做钝器砸上他的脸。
“啊——”守门人的鼻梁传来一阵剧痛,他趔趄着挪开几步。
舆水怜就要往门外追去——背后却忽然有人猛冲上前,试图对他开枪,他眼疾手快的躲开了,却没避开另一人朝着他侧腹扎过来的刀子。
嘶——
就这么接连被削了好几刀,疼痛感差点让他咬到舌头。
好在这时,旁边的架子因为震动而往前倾,舆水怜忙忍着疼将面前的人小腿勾倒,让他正面被架子砸个正着。
自己则是跳出门外,立刻将门反锁起来。
门外走廊,听到枪响的疤痕男倏然回头,就看见少年已经来到了他跟前。
不好!首领还在这里——!
他把枪就要迎击,然而少年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简直不知哪来如此大的力气,直接将弗朗茨从背后拽住衣服往后一甩,弗朗茨肥硕的身躯就像一团被他甩着玩儿的沙袋。
“你他——”脏话被下一个动作堵在了嘴里。
舆水怜将那柄冷硬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左轮手/枪抵在了弗朗茨的后脑处。
少年冷如冰霜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不许动。”
感受到后脑上的冰凉,弗朗茨浑身僵硬。
一刻钟前,这把左轮□□还指着舆水怜的太阳穴。
如今,情势完全逆转了过来。
疤痕男看着持枪的少年——他表情冰冷,双眼中毫无温度,犹如一团冷火。
舆水怜对疤痕男发出警告:“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开枪了。你大可以看看弗朗茨先生今天是否也像我一样幸运。”
刚才他的全身心关注点都在降谷零身上,如今对方安全后,他再面对弗朗茨时,一股熊熊燃烧的怒意自心间升腾了起来,就像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那般炙热。
他生气了。
很生气很生气。
“唔唔!——”高高在上的弗朗茨先生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他的胆量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忙对下属下命令:“后退!听他的!”
好虚伪啊,舆水怜心想。
就是这样的人,差点要让自己的同伴葬送性命吗?
不远处似乎有人过来了,是弗朗茨的下属吗?
他要速战速决了。
“让你的手下退远一点。”
舆水怜淡淡道:“——我们玩一局吧,弗朗茨先生。”
“就玩你最喜欢的俄罗斯□□赌。”
“不……不、不要……”弗朗茨目眦欲裂,“我不会死的!这里面只有两发子弹!”
他好不容易坐到了现在的位置,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被一个小鬼给杀死在这里!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只可惜舆水怜比他快上一步。
舆水怜扣动了扳机。
“砰——”
血花四溅。
看着面露惊诧、甚至呆住在原地的疤痕男,舆水怜将弗朗茨的尸体往旁边一推,他忍着腹部的伤痛,感慨道:
“……看来你运气很差啊,弗朗茨先生。”
沢田纲吉赶到弗朗茨这座宅邸的三楼时,就远远见到了弗朗茨被人用枪指着的模样,然而还未等靠近,就是一声枪响。
……好了,这下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这么近距离的开枪,不死是不可能的。
疤痕男看到自己的首领真的被枪/杀,那股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没消去,然而未等他做出反应,他就被人用刀拦住了。
“可以麻烦你先不要乱动吗?”面带笑容看着他的,正是彭格列的雨守山本武。
顺便还把他手中的账本也给夺了回来,抛给旁边的狱寺隼人。
后者简单翻看几眼后,对着自家首领点了点头。
疤痕男:“彭格列的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种事你们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狱寺隼人嘁了一声,“谁允许你们在罗马偷偷交易毒品的?!”
“……那种事……”
“狡辩的话就留到之后再说吧。”狱寺隼人看着地上弗朗茨的尸体。
心想也可能以后没机会说了。
几步之外,拿枪指着弗朗茨的少年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看来是已经负伤了。
他现在需要立刻送去治疗。
沢田纲吉看到他的容貌时,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诺曼会立刻认出他的身份来。
“你需要治疗。”他对那少年说。
那少年摇了摇头,呼吸变得有些微弱,“……你们是彭格列的人?你们看到我的同伴了吗……”
沢田纲吉没想到他开口问的是关于他同伴的事,他说道:“如果说是那位金发深色皮肤的青年,已经被我们的人救下了。”
听到这里,少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接着,他又说:“是我杀的。弗朗茨的死和彭格列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把我带走,会被说成是彭格列的人暗杀了弗朗茨……”他好像有点意识不清醒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
“——别说了,我们先送你去进行急救。”
降谷零被彭格列的人带到医院汇合后,问道:“抱歉,请问我的同伴现在情况如何了?”
“虽然看起来比较吓人,但是伤口并不太深。”山本武安慰道:“他现在睡过去了,应该只是有些累了。”
病房里,脸色苍白的舆水怜正静卧在床,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好好的活着。
“……是吗。”收回视线后,降谷零彻底松了口气,随后向山本武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没事就好。
他还活着就好。
另一方面,他又因为怜的保护和他的自我牺牲而感到强烈的自责。当时的那一幕留下的无力感,他还无法排解出去。
同样经历过同伴陷入生死危机的山本武很能理解降谷零的心情,他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他主动岔开话题,将他们达到后发生的事转述给了降谷零。
在听到舆水怜最后用俄罗斯□□赌的方式回敬了弗朗茨后,降谷零瞄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年。
直到舆水怜睁开眼睛之前,降谷零都陪在他身旁。
中途他睡过去了一次,醒来见到舆水怜还没醒时,他居然有点后怕。
要不是对方还在呼吸着,他都害怕舆水怜会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这种噩梦旋涡一样的心情,直到舆水怜缓缓睁开双眼时才短暂迎来了终止。
降谷零发现自己声音都不那么确定,“……你醒了?”他声音很低。
“嗯。”躺在床上的舆水怜发出鼻音,随后转动身子,看向降谷零。
“我没事。”
他笑了起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心想事成,这可是你说的。”
降谷零看着目光澄澈的怜,压抑下所有会让他担心的情绪。
又变回了那个平时的模样。
降谷零扯了扯唇角,“除了心想事成,我还说了让你长命百岁吧。”
察觉到降谷零的心情变好,舆水怜喃喃道:“……那我努力一下吧。”
“不是努力做到。”降谷零说,“——而是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舆水怜:“诶……波本好严格。”
“泰斯卡。”
“嗯?”
“谢谢。”
即便这个词无法表达出他万分之一的感想。
“……朋友之间总说谢谢会很奇怪。”舆水怜说,“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降谷零愣了一下。
就像是身体里某个柔软的角落有羽毛降落,软软的、痒痒的。
“这次不一样。”他说,“——谢谢你。”
“嗯……”舆水怜重新让自己面朝天花板。
因为接下来那个问题他有点不好意思问,所以不打算正面看着对方了。
“怎么了?”相处了这么久,降谷零也对他的脾气有些了解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舆水怜别过头去,不太好意思地说:“那个……回国之后要和我一起去吃流心蛋包饭吗?”
真奇怪啊,明明其他的话说出来都很简单,为什么这句话却需要额外的勇气呢?
降谷零想到今天他们的对话,“……好。”
他微笑着说:“这次我来请客吧。”
“诶?”舆水怜说,“可是是我提出邀请的,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提出邀请的那个人请……”
“嗯,我请客。”降谷零不给他机会,直接敲定,“不允许反驳。”
“……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
舆水怜想要的“未来”如此简单。
将这无数个微小的未来,积少成多,终有一天会成为他所期望的那个人生。
降谷零想——如果这是他想要的“未来”之一,那么我很乐意能够参与到其中。
【一口气刷完这个大章,结尾那里泰斯卡对小反派开枪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泰斯卡这个样子的表现……有种,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感觉,你们懂吗?】
【懂,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吧?而且是非常生气那种。这个小反派真的是个玩弄他人生命的混蛋。】
【……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觉得他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朋友的生命被摆上游戏的天平而感到生气呢?】
【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就是感觉泰斯卡越来越黑了……尤其是最后反杀小反派那里,甚至有几分反派风范了。】
【ls,其实酒厂本来就是反派(轻轻)。】
【说到玩弄他人生命的混蛋,某种意义上酒厂的boss不也差不多吗?怎么办,我忽然觉得泰斯卡又有点危了。】
【当他在反抗“玩弄他人性命”这件事的时候,就证明他对“尊重生命”已经有了非常强烈的意识,但他偏偏在酒厂,这种想法就像是在和大背景对着干。】
【掺水量越高,便当率也越高,危,泰斯卡,危。】
【……在那之前,至少让他和zero一起吃个流心蛋包饭吧。】
在舆水怜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或者说,有的事情是在此之前就发生的,也要一起囊括进来。
彭格列这么多年埋下来的人脉犹如一张巨大的网,这些小打小闹在他们眼中能算得上是半透明。更何况这次有首领坐镇,所有行动的人都更加卖力,很快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弗朗茨私下针对过彭格列有过好几次行动,并且一直在暗中发展自己的毒品交易线,这种违背盟约的行为虽然罪不至死,但也足够让人唾弃。
可偏偏解决掉弗朗茨的并不是彭格列的人,这让那些想对彭格列挑刺的人无的放矢。
弗朗茨的合作者们知道变天了,但依然不太死心,于是把弗朗茨的残党被推出来找上沢田纲吉,试探态度。
但沢田纲吉的态度很强硬,直说:“原谅你们不是我的权利,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面对那些被你们的毒品毁掉人生、甚至葬送性命的人吧。”
他的态度让弗朗茨其他的合作者也打退堂鼓,夹着尾巴开始做人了。
就像是印证了他的话,短短几小时内,曾经给弗朗茨办过事的人被愤怒的报复者们找上了门,被枪/杀,或是被绑起来投河。
那些受害者们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决计不会放过这个毁了他们人生的恶魔和他麾下的仆人。
弗朗茨这个大头处理完后,波尔多自然也没法全身而退。
诺曼先生先一步恢复了意识,指认出了那位暗杀他的保镖。
本来还想替波尔多顶罪的保镖,却因为其他知情者的一句话而彻底崩溃。
“你女儿的毒瘾本来就是波尔多找人让她染上的,而且染上的还是新型毒品,烈得很,不出意外只有死路一条了。”
“从一开始,波尔多就在对你下套。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保镖竟然还能如此天真,未免也太过可笑。”
“还有,你不知道吧?其实你那些赌债,诺曼先生有偷偷找过我们帮你免除一些,没想到你却反过来要恩将仇报。”
嘲讽的声音声声刺入他脑海。
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断,暴起的保镖居然直接冲到了波尔多面前,死死咬住了他的喉咙,竟是像一条扑食的恶犬一样疯狂。
他没有武器,但不妨碍他今天必须要让波尔多偿命的决心。
波尔多就像一块被撕烂的肉,死得痛苦极了。
波尔多自作孽不可活,死在了别人手里。
不过,降谷零倒觉得对他们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因为如果是他们要杀波尔多,就得给组织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来填补组织的利益缺口,如今波尔多是死于“意外”,而他们又恰好找到了波尔多背叛组织的证据。
组织那边大概会重新派个人来接手罗马据点的工作,但波尔多这个罪人已经得罪了彭格列,如果接下来的人没有办法和彭格列进行交涉,让他们放开交易权限,那换谁来都一样。
然而彭格列这边却给出了暗示。
这位解决了弗朗茨的少年替我们除去了一个敌人,我们对他表示感谢。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你们还要往罗马据点派人,并且想继续在彭格列的地盘活动,这个少年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组织那边尚未给出回应,看来boss还在犹豫——毕竟将一个据点负责人的位置交出去,本身就是个不小的决断。
……这段时间,朗姆应该不会管他们了,这可是个大功,降谷零想。
再加上还有账本这个证据在手,现在他们对组织来说,是抓到蛀虫、叛徒的功臣。
……这算不算阴差阳错之下却得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结局?
舆水怜伤势不算太重,只停留了不到一周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回日本去了。
在这之前,沢田纲吉居然亲自来他的住的旅店找了他一次。被这位位高权重的教父单独约见,换做是别人大概会有些受宠若惊。
“我想单独和他谈谈。”面对守在一旁的降谷零,沢田纲吉温和的提议道。
降谷零在经历了弗朗茨一事后,对舆水怜的保护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哪怕是面对彭格列的人,他也没有理所当然的答应。
在接收到了舆水怜“没问题”的眼神示意后,他才自觉地退到了门外。
“请坐,没什么能招待的东西,不好意思。”舆水怜说。
“我听说你要回日本了,你们的时间也很紧张吧?我就不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了。”沢田纲吉说,“请问——你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
舆水怜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说弗朗茨的事的,没想到沢田纲吉却拿出了一张旧照片来。
是张双人合照,看起来是一对兄妹或者姐弟。
“照片上这位是曾经被称为剑帝的男人——杜尔,旁边的女士是他的妹妹菲莉。”
“我想……你看到照片应该就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沢田先生,你怀疑我和照片上的人有血缘关系?”
沢田纲吉微微点头,说道:“……但也只是怀疑。”虽然他直觉认为,这位少年和杜尔就是一家人。
“杜尔他已经去世了。”沢田纲吉说,“他临终前确实有提到过自己的妹妹,他说如果有机会,想向她道个歉。”
“道歉?”舆水怜不明白,“他做了什么让菲莉女士介意的事吗?”
沢田纲吉的表情有些复杂,如果面前的孩子是菲莉的儿子,却对菲莉一无所知,他的身份偏偏又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真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沢田纲吉道:“菲莉女士非常憎恶黑手党。”
舆水怜放在桌下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握紧了。
“……杜尔因为这件事和她有过分歧,在杜尔因故去世的两年前,他们就断开联系了。杜尔的自尊心很高,他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菲莉女士。”
舆水怜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他问:“这是不是说明菲莉女士可能也不知道杜尔先生已经去世了?”
“很大概率是。”沢田纲吉说,“据菲莉女士曾经的朋友说,她已经去了日本定居……似乎是从事娱乐行业相关工作。”
他委婉地说:“……更详细的情况,比如现在的生活状态、婚姻和感情状态我们就不清楚了。”
舆水怜沉默了。
他也许会去找菲莉女士,但也可能不会去,如果对方并不想要他这个孩子呢?身为组织成员的他最好还是别和家人扯上关系。
舆水怜询问道:“这张照片……请问可以给我拍张照吗?”
“当然。”
少年掏出手机,将相片认认真真的拍了下来。那位女性的长相同他简直一模一样,在加上他梦到的泰斯卡以前的记忆,基本上能确定对方就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了。
舆水怜收起手机,“请问,可以告诉我那位剑帝杜尔先生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吗?”
“是决斗。”沢田纲吉将当年初代剑帝杜尔在决斗中落败而亡的事告诉了他,“杜尔先生是彭格列麾下暗杀部队瓦利安的初代首领,他败给了现在的二代剑帝,在决斗中身亡。”
“……他有后悔吗?”舆水怜问,“对于决斗这件事,他有后悔吗?”
沢田纲吉一顿,然后道:“没有。”
舆水怜点点头,“那就好。”
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沢田纲吉又绽开笑容。
他说话很有分寸,但和降谷零又是不同的感觉。沢田纲吉好像是那种,只要你不问他,他就绝对不会主动提任何你有一丁点不想聊的内容的人,这种仿佛能容纳一切的包容,展现在他身上的每一处。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沢田纲吉起身,见到那少年站在原地,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说:“——谢谢您告诉我这一切。”
“意大利是个风景宜人的地方。”
沢田纲吉笑着说,“随时欢迎你们再来。”
离开意大利之前,莉塔专程来找上他们,她写了一张手写卡片送给舆水怜。
小姑娘没有多做停留,将卡片转交给了降谷零后就离开了,还对着二楼窗户的舆水怜挥了挥手。
忙着赶飞机的二人匆匆收拾后离开,还没来得及看。
在返程的飞机上,舆水怜还是困得要命,决定最后再补眠一下。
降谷零没有打扰他,甚至很贴心的还给他盖上了毛毯,睡前,舆水怜想起口袋里装着莉塔送来的小卡片。
他将带着花香的贺卡纸打开。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降谷零看了下卡片,但他不懂意大利语。
“致二位异国的旅客——”
舆水怜的手指落在最后一处,莉塔的字娟秀好看。
“无论人们是否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但对我和我的家人而言,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英雄吗……
舆水怜收起小卡片,将毛毯往身上裹了裹。
他说:“这个算不算是被人送了锦旗?“
“本质上似乎也没有差别……”降谷零哭笑不得地说。
“……真没想到啊。”舆水怜小声嘀咕。
他想起莉塔最后看向自己时闪闪发光的眼神。
……自己居然还有被人专程写小卡片感谢的这一天。
虽然他也从身边的人那里得到过感谢和祝福,但这是不一样的……莉塔和他之间只比陌生人好上一点,他却从这样的莉塔那里得到了如此热烈的感谢。
“英雄什么的……听起来有点让人害羞。”他说,“我也没有想过要成为英雄……”
就算只是一个小女孩的英雄……但,他也能成为英雄吗?
降谷零看着他的纠结,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已经是了。”他说。
在这场剧目中,他们起初只是两个不重要的小角色,即使是到最后,定夺一切的人也不是他们。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无人看见,无论是莉塔也好,还是彭格列的人也好,都对他们表达了善意。
降谷零想起前段时间他和舆水怜一直在做一些肮脏的工作,是被罪恶捆绑在一起的同伙。
这一次,也许是不一样的。
在异国他乡,在上帝的注视下——但结局中,他们一起走在了光明之下。
即便只是偷偷的、短暂的、无法公之于众的秘密。
“——我晚上很闲哦。”
“……?”
“贝尔摩德说回去直接休息就好了,不用继续汇报了,还有账本直接交给她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
“蛋包饭。”
“好好,今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