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审判

城外的枪炮声终于停止了。李丽丽胆战心惊地从超市里走出来, 谨慎地只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贫民窟的街面仍是老样子，只不过变得更加破烂, 路面上多了几个弹坑。周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自从顾家向外来者宣战之后，整个下城区就成了战场前线。而下城区的居民，则被迫成为了战争难民。一旦打起仗来, 顾家的军队根本不会顾及平民的死活。他们的前线部队在居民区使用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时，也毫不收敛。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如今大大小小的街巷里，根本找不到任何活物，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外出上街。但就算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平民们也要时刻小心军队的炮弹, 生怕这些战争武器会落到自家的屋顶上。幸好还有那些外来者。外来者将贫民窟里的超市和仓库腾空, 加固防护, 将其改装成临时避难所，以此来安置无家可归的战争难民。而夏医生的诊所，也被改造成战地医院，专门收治那些不幸被流弹误伤的平民。于是, 几乎大半个贫民窟的居民, 都拖家带口，赶来投奔外来者，躲入避难所中。比起顾家，他们更加信任相处没多久的外来者。李丽丽作为超市的正式员工, 自然也是外来者的死忠簇拥之一。她早早就抱着女儿, 带着自己的家人, 进入超市里避难。城外战场上的声音, 一开始十分激烈，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但就在几天前，外面的枪炮声就变得稀稀拉拉。肯定有一方在战争中节节败退，正在逐步撤出战场中心。李丽丽不知道究竟是谁赢了，但她希望不是顾家。几乎整个贫民窟都受过外来者的恩惠，如果最后的胜利者是顾家，那么这里的居民一定会遭受到顾家最猛烈的报复。而且，如果外来者战败了，就会从下城区撤离。那么外来者带来的超市、诊所、丰富的生活物资和廉价的医药资源，还有他们在贫民窟里维持的安全秩序，都会随着撤退，一并消失。贫民窟里的居民们，又要回到以前那种物资匮乏、帮派混战、贫穷肮脏，没有尊严和安全的生活中。一旦品尝过好日子的甜蜜，又有谁想回归痛苦与混乱？所以在超市里避难的时候，李丽丽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曾在心中无数次祈祷着——希望最后的赢家，是外来者！一直到今天，战争的枪炮声终于彻底停止。外面的世界一片死寂。在战争中幸存的人们，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壮起胆子走出避难所，来到破烂的街面上。许久不见的阳光，温暖地洒在他们身上。人们互相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战争的结果：“这场仗打完了？”“应该是打完了……”“到底是谁赢了？”“肯定不是顾家！如果顾家赢了，以他们的军队纪律，大部队肯定早就冲进城里开始狂

欢，士兵们还会跑到平民家里大肆抢劫。”“啧啧！连穷人的那点儿家当也要惦记，顾家的军队……唉！”“是外来者赢了吧？我听说他们甚至俘虏了顾家的家主，还要当众审判他呢！”“不可能吧！顾家树大根深、家大业大的，光是手底下的私人武装就有十几万，军队里还装备了飞机、坦克、大炮……”“是真的，顾家输了！有人亲眼看见顾家的军队主动往城外撤退，仓皇逃窜，狼狈得很！”“别骗我，顾家真的输了？”“听说顾家残存的军队，在新任指挥官的带领下，正式向外来者投降。”“顾家打输了！顾家打输了！顾家打输了……”在细琐的信息交流中，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人群中，有人不断地高声呐喊，在贫民窟里来回奔跑，将战争胜利的消息告知给所有人。“外来者赢了，他们不会走了！”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李丽丽抱着女儿，女儿高兴地拍着小手，母女二人一起加入狂欢的人群，随着人流涌向同一个目的地。贫民窟的中心空地，夏医生的诊所门前。空地上，用木材搭建起一架临时高台，充当审判台。而备受人们爱戴的夏医生，就静静地站在审判台的左侧。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审判台的右侧。而外来者的武装人员，则是围在审判台周围，负责维持现场秩序。在万众瞩目之下，一名头发斑白的老人，被两名武装人员扭着胳膊押送到审判台上，并强迫他正面朝向眼前的围观群众。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满脸的皱纹，佝偻着脊背，看起来苍老又虚弱。可是从他身上散发的信息素来分辨，老人分明是一位alpha。而且还是一位强大的高阶alpha！在alpha的信息素面前，绝大多数的平民beta，本能地惶恐起来，开始紧张地向后退去。看着眼前这些懦弱胆小的beta，高阶alpha浑浊苍老的眼睛里充斥着怒火，同时又暗含着一丝轻蔑。他恶毒地盯着审判台下的平民们，凶狠的目光就像一条毒蛇，仿佛随时要跳起来择人而噬。在这样的目光中，更多beta开始瑟瑟发抖，慌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纷纷避开审判台上凶狠的视线。看到众人怯懦的态度，审判台右侧的年轻人不禁叹息一声，然后当众站出来。他走上审判台，来到alpha老人的身边，向众人高声宣布：“这个人，就是顾家的家主——顾朝蓬！”“而我，就是反抗军的首领。”此言一出，台下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传言是真的，顾家的家主居然真的被俘虏了！而且外来者竟然和本地的反抗军联手了！他们现在是想要做什么？审判台下围观的平民们，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顾家虽然倒了，但是余威尚存。面

对被俘虏的顾家家主，许多平民仍是忍不住从心底里打哆嗦，下意识就想离开此地。可是反抗军首领没有在意人群中的骚动。他只是面对麻木怯懦的众人，开始一项一项宣读顾家犯下的罪责。顾家曾经通过傀儡政府，强行低价收购大量土地，将无数拥有土地的平民家庭挤兑破产。顾家掌控着全国近一半的粮仓，却在灾荒年大面积囤粮，再高价卖出，从中谋取巨额暴利。顾家掌握着全国经济命脉，却恶意做空股市，肆意操纵市场经济，使得无数中产阶级家庭遭受破产，全家沦落到贫民窟里。顾家长期从事人口买卖行业，但凡是普通家庭出身的oga，都会经过顾家的手，然后被高价卖到上城区的各大家族内。而顾家子弟更是无视法律，犯下的血案命案不计其数。单是家主顾朝蓬一个人，他手里就沾染了几十条人命的鲜血。还有……反抗军首领的声音洪亮，字句清晰，语气平稳，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只是平铺直叙地将每一条罪状，送入人们耳中。在一条条罪状的宣读中，审判台下的人们不禁安静下来，不再有任何骚动退缩，纷纷驻足倾听。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人群中甚至有隐隐的哭声传来。那是曾经被顾家切实伤害过的人，所发出的哭声。因为顾家的存在，不知有多少人沦落得家破人亡。伴随着哭泣声，人们的情绪也终于被调动起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畏畏缩缩地害怕。“杀了他！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高声呼喊着。随着这声振臂一呼，越来越多的人也随之加入进来，千万人的声音汇聚在一处，仿佛从小水滴汇聚成为滔天巨浪：“杀了他！杀了他！杀了顾朝蓬！”面对群情激奋的众人，审判台上的顾朝蓬先是惊愕，随后一阵心惊，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恶毒，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走到人生的尽头，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是怕死的！只是一切都晚了。在人民的呼喊声中，最终的审判结果被定下。没有任何犹豫和怜悯，首领亲自拿起配枪，走到顾朝蓬身后，将枪口对准他的后脑勺。“砰！”一声沉闷的枪响，一具温热的尸体抽搐着倒在审判台上，流出的鲜血浸满了台面。可处于愤怒中的人群，却仍不满足。这些在上流人士眼中卑微、怯懦、安静、顺从的beta，此时却仿佛疯了一样，纷纷弯腰从地上捡起石头，再次向顾朝蓬的尸体投掷过去。无数石块狠砸过来，尸体很快就被砸得面目全非。人们却在怒吼着，试图寻找更多的石头。他们仿佛是一股压抑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反抗军首领不得不再次站出来，阻止人们这种过激行为。“向尸体扔石头，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对仍活在世间的罪恶毫无作用。”他站在人群前，态度不卑

不亢，坦然地阐述着自己的理念：“顾家虽然倒了，但我们的世界仍有千千万万个顾家！这些庞大的家族，就像一条条吸血水蛭，趴在普通人的伤口上，用我们的血肉填饱自己的贪婪。”“不要向死者复仇，要向还活着的罪恶做斗争！就算再需要一千年一万年，我们也迟早会推翻这世上的不公正，将所有人从压迫中解救出来！”在高亢的演讲声中，无数平民被首领的声音所感染。他们神情激动，高高举起手，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将自己的情绪拼尽全力呐喊出来。此时，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隐约感觉出，这个世界的规则……马上要变天。夏白微安静地站在一旁，怀抱着从不离手的盆栽，与现场激动热烈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摘下眼镜，看向审判台上的反抗军首领，森然的墨青色眼眸中，微微泛起一道涟漪。不同的世界，终究还是属于不同的人民。而这个世界，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英雄。不再关注其他，夏白微摊开手掌，看向自己的掌心。一块温润剔透的玉白色碎片，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是它吗？”他问。天南星从花盆里悄悄探出叶片，用叶尖裹缠着碎片，默默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小草回答：“是的，这枚就是用来修补世界裂缝的时间碎片。”“我们找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