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赡养
哥几个知道。
门卫就在旁边, 闻言也知道什么意思，“那孩子腼腆, 不好直接说你们以后可以当一年校友, 他想跟你交朋友。”
顾无益陡然睁大眼睛，张口结舌。
楚大律师，楚家接班人的亲师兄跟他交朋友？
交朋友？
……
天呐！
耗子要给猫当伴娘了！！！
门卫好笑：“人家就是跟你交朋友, 又不是要跟你做兄弟，认秦工当爸。”
顾无益收起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无法说真话, 干脆半真半假道：“我只是买个西瓜，就交个朋友, 不出意外还是未来大学生？”
门卫：“你也不差。”
顾无益张了张口, 把满腹牢骚咽回去。
哥仨终于意识到他很不对劲。
互相看一下, 碍于外人在场都把疑惑憋回去。
六点左右, 天儿不甚热了, 窝在屋里吹风扇的人出来透透气了, 小哥几个的冰棒生意好起来了，连带林家父子的生意也很好。
六点半，顾无益准备打道回府, 转身之际看到林家父子，想到林小波伸出的友谊之手，忍不住纠结起来。
前世他们哥四个跟楚家其实没有直接恩怨。骗他的肾的人是他生父生母, 楚家人都没露面。可他们哥四个先后被针对，确实是从他发现被骗, 准备反击报复开始。
让他毫无芥蒂的接纳林小波，顾无益做不到。
可是让他放弃，顾无益也舍得, 却不想便宜楚家人。
犹豫再三，考虑到他们还小，离林小波认识姓楚的律师还有十年之久，顾无益走过去，“我爷爷奶奶该做好饭了，我们该回家了。”顿了顿，“要想找我玩，或者有什么事，就跟门卫大爷说。他认识你，也知道我们家在哪儿。”
林小波点一下头。
瓜农林大爷很高兴儿子有了新朋友，还是博士的儿子。
他不羡慕当官的，也不羡慕发财的，最佩服会读书学习好的人。
见儿子不知道开口，朝他背上拍一下。
瘦瘦的少年林小波踉跄了一下，赶忙说：“知道了。”一见他爹瞪眼，赶紧补一句，“我——我们最近可能都会来卖——卖西瓜！”
顾无益冲他挥挥手，跟几个弟弟推着冰柜回家。
瓜农林大爷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问：“跟我卖西瓜就这么丢人？”
“不是！”林小波回答的没有一丝勉强，“人家跟咱们又没啥关系。万一只是，只是好心客气一句呢？”
林大爷想想：“也是。人家孩子比你懂事，回家都知道来跟你说一声。”
少年林小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还有几个是不是拉回去做西瓜酱？”
瓜农林大爷挑一个相对比较好的，“看着！”
少年人下意识看他。
林大爷去找门卫把瓜送给他，谢谢他让他们在门外卖西瓜。
少年林小波忍不住皱眉。
瓜农林大爷出来看到儿子脸色僵硬，知道他又清高了，“这不叫巴结人。这叫谢谢人家。我打听过，边上的路是北车厂的。这些树也是人家北车厂工人种的。
“别看一个小小的门卫，能当门卫的都是很得领导信任的。回头要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在这儿卖，说不定人家门卫跟领导说一句就行了。”
少年人懂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好。”
瓜农林大爷懒得跟他废话，掉转车头，瞪他一眼。
少年林小波立即爬上车。
顾无益听到一声“驾”，回头看去，爷俩往东去。
傅青云见状，也回头看一下，“他们走了？”
顾无益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傅青云小声问。
顾无益朝渺渺那边看一下，他们几个的秘密不能让小孩知道。否则早晚会被秦工发现。
傅青云明白了，等小孩睡着了再说。于是就转移话题，“他们是海边渔民？”
顾无益下意识摇头，其实也不知道林小波老家哪儿的，只知道他是滨海人：“身上没有腥味。上午来卖下午又来，应该也就离这边十来里路。不然不可能那么快。他们下午拉来的瓜也是现摘的。”
傅青云算算瓜农林大爷回家吃饭时间和摘瓜时间，“可能就是周舅爷家那边的人。”
顾无益不想当糊涂蛋，“他再来应该是下周末。到时候问问舅爷。”
“舅爷还来？”
顾无益点头：“爷爷帮他做的变蛋快好了。”
然而还没到周末，变蛋就可以吃了。
周六，也是哥几个考完试的第天，秦老汉剥十来个变蛋，一个变蛋切六瓣凉拌着吃。
中午秦峰回来吃饭，看到饭桌中间放一大盘变蛋，不禁啧一声——农家饭菜实在。
这要是搁前世他去的那些餐厅，三份也没这一份多。
秦老汉可不知道他心里净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少了？咱家八个人，剥十五个也不多。我再剥两个？”
秦峰摇头：“我是觉得这一盘多。滨海饭店这么一盘能买咱家四十个变蛋。”
秦老汉笑了，“还以为咋了。洗洗手，我去盛米饭。”说着就往外走。
“用地锅蒸的？”秦峰跟出去压水。
秦老汉：“咱家人多，一人一碗你买的那个小电饭锅也盛不下。”
傅青云和傅凌云下意识去看秦峰。
秦峰没想过他们这么敏感，认为男孩子粗心大意，比如他自己，所以就实话实说，“那个锅本来就是买给你和我妈用的。”
周氏闻言赶紧从厨房出来，“别再买了。”
“不买。回头买个新钢筋锅，专门用来蒸米饭。那个小电饭锅就留你们早上煮粥或者煮白面汤吧。”
钢筋锅便宜，周氏放心了，“米饭盛出来了。他爹，加把火。”
秦老汉懂。
等秦峰跟几个孩子把饭菜端去堂屋，将将坐下，他妈端来一碟锅巴。
金黄的锅巴很诱人，渺渺一下站起来。
秦峰轻咳一声。
小小少年疑惑不解。
秦峰：“牙还要不要？”
渺渺条件反射般抿嘴。
周氏笑了，给他掰一长条，“用后槽牙吃。”
小孩还是先看他爸。
秦峰微微颔首，小孩才敢接过去。
却不敢像以前那般闭着眼往嘴里塞，而是一点点慢慢吃，就怕急了把松的牙齿磕掉，搞出一嘴血。
小孩今年才换牙，掉的也是门牙。
秦峰发现小孩的牙长出来了，“新长出来的牙是不是有点痒？”
小孩点头，扁扁嘴把锅巴咽下去，“大哥说不可以舔，容易长歪。”
秦峰：“你大哥说得对。”看向顾无益，“你和小多吃点，他们仨一人一小块。”
傅青云和傅凌云也在换牙，口中缺的厉害，牙齿也松的厉害。
顾无益每天跟
弟弟们在一起，由于他前世就是大哥，习惯照顾他们，以至于很了解弟弟们的情况，“我知道。爸，你也多吃点。”
老两口的牙齿也有点松，秦峰也没招呼他爹妈，拿一大块锅巴。
话说回来，顾无益他们都知道自家人多，他们的饭量也越来越大，换成其他人家一天两顿杂面窝头能吃饱就不错了，所以看到除了变蛋全是素菜——拍黄瓜，凉拌西红柿，凉拌焯熟的豆角和一盆凉粉，也吃的十分心满意足。
饭毕，顾无益和傅青云就机灵的收拾碗筷。
周氏习惯性说：“放着我来吧。”
秦峰：“让他们做。你们还能做几年？再赶上我出差，他们什么都不会喝西北风去？”
顾无益点头：“爸说得对。奶奶就歇着吧。”
周氏不禁说：“谁家大小子整天钻厨房。”
秦峰忍不住翻个白眼，“您这都是哪辈子的老思想？多少年前主席同志就提过，男女都一样，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停顿一下，万分想说他上辈子的妈比他爹有生意头脑，还有魄力。每次公司转型都是他妈拍板，“男人能干的女人可以，女人能干的男人也行。除了生孩子。要说生孩子，指不定几十年后男人也可以。”
周氏的呼吸一窒。
秦老汉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小哥几个差点把碗打了。
秦峰乐了：“至于吗？”
秦老汉瞪他：“这种话少说。传出去别人把你当成神经病，别怪你爹不帮你。”说着想起两隔壁，“大小子，快出去看看墙头上有没有人。”
顾无益赶忙跑出去——空空如也，顿时放心下来，“没有。”
秦老汉放心了，继续教训儿子，“之前你大舅过来说起你表姐妹，我没发表意见，就是觉得他不容易。”
“出事了？”秦峰忙问。
秦老汉：“出事了倒还好。就怕你大舅把手艺交给几个闺女，又帮她们开店，她们把店开起来还比你大舅的店赚钱。”
顾无益奇怪：“不好吗？”
秦老汉点了点头，“能赚钱好。可你爸的表嫂咋想？自个娘家的钱都归她兄弟，到了婆家，婆家的钱不光要跟婆家兄弟分，还要跟小姑子分，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无益：“她可以找娘家要啊。”
秦老汉点头：“等爹娘老了，她得跟娘家兄弟轮着伺候。可出嫁的闺女把爹娘接去自己家伺候的，比分到娘家钱财的还少。同样，你舅爷的儿媳妇不分钱给她小姑子，也不会让她们伺候你舅爷舅奶奶。她不找娘家人要钱，等她亲娘老了，她也不会抛下公婆回娘家伺候。这算是大家默认的世俗规矩。”
顾无益想一下：“爷爷的意思那几个表姑本人也没想过以后轮流伺候老人，只想着现在捞好处？”
秦老汉：“这还用说。她们愿意跟兄嫂轮着伺候，可以直接跟你舅爷讲。”
顾无益不由得想起秦颖，“这不就跟王根宝一样？”
秦老汉点点头，看向他儿子，“收拾秦颖和王根宝的时候，你脑子那么清醒。到你大舅那儿，这个好用的脑子咋就不知道转弯了？”
傅青云见状，立即岔开话题，“爷爷，您说的这都是子女多的，那要是只有一个闺女和儿子的，咋办？”
秦峰回答他：“独生子女找独生子女，女方的是女方家的，男方的是男方家的。等老人来了，女方照顾她父母，男方照顾她父母。或者把两家老人接到一起共同照顾。
“要是照顾不好，就请保姆，高兴了施舍一点钱给子女，剩下的谁给我送终我给谁。如果碰到只想要钱
压根没想过照顾，这么狠心的子女，钱财给别人也会给人添麻烦，就立遗嘱捐给国家。”
顾无益忍不住说：“这样也好。”
秦峰：“那等我老了就这么干，谁伺候的好我就把钱留给谁。”
秦老汉瞥一眼儿子：“将来人家比你有出息，一个月赚的赶上你一年，谁稀罕你那点钱。”
秦峰想一下：“那我就住养老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舒服。或者住疗养院。”
“疗养院？”秦老汉头一次听说。
秦峰：“医院加养老院。”
秦老汉想象一下，无法想象，“你可真敢想。”
秦峰笑了笑没接茬，他爹不像他见过后世的繁华，说再多他也难理解。
顾无益问：“爸，以前人说门当户对，是不是就因为这些事？”
“有这个原因。”
顾无益：“那现在咋办？早知道就让舅爷的亲家出钱给表姑表姑父开店了。”
傅青云不禁说：“那也得他们有咱家这样的亲戚。”
顾无益想想那些人都是小老百姓，很难有魄力去城里开店，忍不住叹气，“这下麻烦了。舅爷的儿媳妇肯定得闹。”
秦老汉：“知道我为啥数落你爸了吧？”
周氏哼笑一声。
顾无益不懂。
“我那个大哥以前到处给人吹唢呐，啥事不懂？指不定早想到了，只是不敢跟儿媳妇提罢了。租房开店不是小事。锅碗瓢盆啥都得置办，房子还得修整，还有三个月租金。”
秦老汉摇头：“大哥只是担心她们几个跟秦颖一样找他要钱。”
秦峰赞同：“大舅家买房的账还没还清，怎么可能想到再开一家店。妈，别被贼惦记一次，看谁都像小偷。”
周氏不禁瞪眼：“我了解我哥，还是你了解你舅？”
秦峰：“明儿大舅该来了，我替你问问？”
周氏哑了。
这种话摊开了说，弄得她哥嫂都尴尬，以后亲戚还怎么处啊。
秦峰见他妈熄火也不再揪着不放，转向几个儿子，“都别搁这儿站着了。早点收拾好早点回去做你们的棒冰。”
顾无益端起碗筷，顾小去厨房拿盆，傅青云擦桌子，傅凌云找扫把。
秦峰见状，转向渺渺。
小机灵鬼立即说：“请爸爸安排。”
秦峰：“板凳搬角落里去，别搁这儿碍事。”
小孩化身小陀螺，把他们哥几个的板凳移到墙角。
五个小孩一起干活，几分钟就把厨房和堂屋收拾利索。
周氏忍不住感慨：“难怪村里人都想多生几个。”
秦峰想笑：“那你就生我和秦颖两个？要是给我生个妹妹，有我做榜样，准比秦颖有出息。”
周氏不由得看秦老汉。
秦老汉叹气：“你还没出生你爷爷就去了。”朝东西两边看看，“你奶奶抱着你看着秦颖，还得给他们看孩子，哪看得过来。”
周氏点头：“我也怕再生一个像你爹。”
秦老汉顿时后悔帮他。
准备回家属院的几个小的忍不住笑出声。
秦老汉气哼哼出去。
秦峰起来伸个懒腰，“您老也是闲的。”
周氏忍不住说：“回头你表嫂来找你理论，我就不是闲的了。”
“不会。他们跟你念叨我都得提醒你别让我知道。”秦峰挑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儿子有本事，她不敢得罪我
。”停顿一下，“其实也是他们没本事。不然哪用得着跟小姑子争抢那一亩三分地。”
顾无益脚步一顿，“嫁出去的女儿不是没土地吗？”
秦峰点头：“秦颖要是嫁到隔壁村，她在咱们村的地就会被抽掉，给嫁过来的新媳妇。同样的，隔壁村她婆家也会给她土地。这也是嫁出去的闺女没几个回娘家要东西的主要原因。”
顾无益懂了：“在村里地是大头，没有多余的土地，一年到头省不了几个钱，就是父母想给也没法给吧？”
秦峰：“这是其一。其通常情况下闺女嫁出去不常回娘家，得照顾孩子照顾地里，而父母有个头疼脑热身体不舒服是儿子拿药找医生，嫁出去的闺女知道这一点都没底气要东西。”
顾无益不禁说：“难怪秦颖跟你吵架的时候，你没说过让秦颖把爷爷奶奶以前给她的东西还回来。”
秦峰笑道：“以前确实是他们在照顾。再说了，你爷爷奶奶的钱乐意给谁给谁。我打王根宝，也是你爷爷奶奶不想给他钱他还闹。”
周氏忍不住说：“我们不想给他，也是他对我们的照顾不值得我们付出那么多。”
秦峰看向几个小崽子，“搞清楚了吧？”
渺渺听晕了。
秦峰走出来摸摸他的小光头，“你只要记住，等爸爸老了，不论给不给你钱，你都得给我养老就行了。”
“为什么啊？”
秦峰：“这是法律规定的赡养义务。你爸我的钱，可以看成外国人给服务人员准备的小费。服务好，我给的小费多。你服务不好还想要，哪有这么好的事？同样的道理，你服务好，我把小费给别人，你也不用对我太好。
“这个你我是打比方。服务人员可男可女。好比现在你爷爷奶奶不喜欢秦颖，将来他们不能了，秦颖来照顾他们，我没照顾，我就没资格惦记你爷爷奶奶的钱。”
渺渺好奇地问：“如果都不照顾呢？”
“那就不要怪你老子我心狠了。”
小孩没听懂。
秦峰：“父母遗弃孩子犯法，同样孩子也不能遗弃父母。”
周氏猛然转向儿子。
秦峰被她看得抖了一下，“怎么了？”
“法律还规定儿女必须给爹妈养老？”
秦峰点头：“儿女有口吃的，父母就得有口喝的。”说出来意识到不对劲，“您老不知道？”
“谁知道法律规定的这么细。以前也没听人说过。”
秦峰好笑：“您像无益这么大的时候还是民国。这些都是建国后才有的。”
周氏走到秦峰身边停下，指着东北角，“咱们村的人也一样”
秦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顾小好奇：“咱们村有不养父母的？”
周氏赶忙捂住他的嘴。
顾小糊涂了。
秦峰小声说：“你奶奶说的那家老人要是知道这事去公安局或法院告子女，再被那家子女知道这事是我说的，十有八/九来咱家大闹。”
顾小连忙点头。
周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秦峰眼神闪一下，什么也没说，带着几个孩子走人。
翌日周末，天气炎热，秦峰去给他们买凉鞋就没让他们跟着。
然而秦峰抵达市区并没有直奔百货商店，而是去他同学所在的公安局附近晃悠。
果然没一会儿，秦峰就碰到他初中同学。
对方好奇这么热的天他出来干嘛。秦峰直言透透气，一回五里墩就糟心
，有几个不弃养父母的。
这大热的天，身体不好很容易中暑，他同学怕闹出人命，就问秦峰怎么回事。
秦峰直言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用管。
他一这样说，他同学反而更想管。
秦峰不想给他招惹麻烦，就让他请示领导。他建议还是去村里普法，往厉害了说。
他同学立即去找领导。
领导比他经验丰富，认为秦峰说得对。
中午，秦峰带着穿上新鞋高兴的蹦蹦跳跳五个孩子回村，就看到村里热闹极了。
渺渺不由得拉住他爸的手，小声问：“又打架了？”
村里人爱打架爱吵架，秦峰三天两头都能听见骂架，不意外他这样说。
看到公安局的车，秦峰想想自己上午干的事，“不一定。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