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两难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葛绫问。
“盛昌五年，五月二十日。”
“那一日，漫天飘着桃花花瓣，对吗？”
星尘点了点头：“听我娘说起过，我出生之日，漫天的粉色桃花，很美。”
葛绫神色微敛，而后问：“你想活吗？”
星尘点了点头。
“你原名叫什么？”
“郝延。”
“星尘一名，有多少人知道？”
“这是母亲所取的小名，除了很是亲近之人，便无人知了。”
“你记住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郝延，你是星尘，也只能是星尘。”
葛绫的神色，倏忽间变得分外凝重。
“你要忘掉你的出身，忘记你出生之日，忘记那漫天的桃花，可记住了？”
“父母的生养之恩，怎可说忘就忘！”
星尘满脑子都是城主府的惨状，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是浓烈的恨意。
“你想报仇？”葛绫平静地问。
“是！”
一个字，回答得铿锵有力。
“呵呵……”
妖媚悦耳的笑声，响彻这厢房，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星尘自幼聪慧，虽是如今尚且年幼，然在眼力这一块上，并不弱。
他懂得，也明白，这个看似高贵典雅的女子在嘲笑他，认为他不自量力。
“终有一日，我会报这份血仇！”
不知是在说服他自己，还是想让在此的人，看看他的决心。
“志向远大。”葛绫拿起一旁闭合着的折扇，打开，扇着风，“自古以来，背负着血海深仇之人，皆会隐忍，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这所谓的报仇，也就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她神情颇有些不耐：“将他带下去，照看着，若是有人来查，带他进密室躲着。”
“我带你去吧。”玉欢主动过去，牵着星尘，带他离开了厢房。
到了另外一间屋子，安顿好了之后，正要离去。
“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星尘望着她的背影。
玉欢转过身，一眼便瞧出了这小孩在想些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主子不相信你，会为自己的家族报仇？”
星尘点了点头。
玉欢坐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我问你几个问题。”
“姐姐请问。”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星尘摇头。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你全家？”
星尘还是摇头。
“你知道主子为什么要你丢掉过去的身份？”
星尘仍还是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报仇？”玉欢笑问。
星尘愣住了。
“你记着，要报仇，就得先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而要活着，你就得扔掉过去的一切，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
玉欢顺手倒了两杯水，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说。”
星尘捧着杯，喝了两大口，问：“那些人，是因为我出生在飘着桃花的日子里，才要杀我吗？”
玉欢笑了笑：“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不管是因何，你都要丢掉昔日的身份，忘记自己的生辰，忘记出生的日子……当然，忘记这一切，并不代表着，要你忘记父母的恩情，那些东西，你可以牢记在心里，但不可再说出。”
星尘沉默了半晌，而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山中小院。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好似被隔绝在了小楼之外。
外面狂风暴雨，小楼一片宁静。
沐灵犀知，这定是师尊做了什么。
不然这小楼，怕是早就被吹飞了，哪能一直安然立于此处。
坐着喝了两盏清茶，便上了床榻，盖上被褥，进了梦乡。
然没有过久，被褥便到了脚边。
骤然，一道白影出现在小屋中。
来人瞧了眼被踢开的被褥，上前替少女盖好。
而后，将温和的灵力渡与她，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收了手。
阴暗的屋中，他深深地瞧着她片刻，这才闪身离去。
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亦然。
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榻上，调息了片刻。
房门被轻轻敲响。
钟毓并未出声，躺了下去。
“咯吱”之音响起，而后门被推开。
嘉言走了进去，瞧见师尊已然睡下，然烛火却未灭。
他轻手轻脚的，过去将烛火给灭了，这才离开了屋子。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钟毓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头顶，反思着自己这奇怪的行为。
在方才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就这般做了。
害怕徒弟问一句“师尊您怎么还未歇着”，自己不想回答做了甚，也不想欺骗，便是干脆如此，什么都不用说。
这明摆着的逃避之举，让他不耻，然却是这般做了。
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一传讯符——
【今夜，郝城城主府几十口人，尽数被杀，逃出来的少城主为玉喜所救，据了解，这少城主生于盛昌五年五月二十日，正是那场桃花异象之中，皇室的动作，如今越发明目张胆。另，刺杀沐大小姐之人，尚未有眉目，沐大小姐不知所踪，可要继续寻下去，还请王爷明示。】
看完消息，钟毓眉头紧皱。
以往仅是暗中查探，如今竟这般肆意滥杀起来，想来是已有对策应对上修域的问询。
荧惑星一事，是大陆所有人的心结，若是一日不除，那些个老家伙，怕是一日睡不安稳。
脑海中浮现出昔日，自己对萧慧语所言的话语——“今日救她一命，他日若伤百命，你觉得，可值当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钟毓呢喃，起身，走到轩榥处，面色凝重，望着外面那正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桃花林。
他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分外苦涩。
世界皆知，钟毓仙尊，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竟是面临着这般两难的境地。
将灵犀交出去，便可挽救那些将会被无辜杀害之人，可灵犀并无过错，这一生，已是孤苦。
她背负着荧惑星之名，尚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何其无辜。
不知站了多久，钟毓骤然一挥手，用灵力点燃烛火。
给葛绫回了信——
【好生照看孩子，查清刺杀势力，不必再寻沐灵犀。另，追查皇室动向，尽可能救人。】
－－－－－－题外话－－－－－－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