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妄之灾

英皇国际如果在阳县所有娱乐场所当中只称第二，那么就没有哪家敢称第一。

靠的是绝佳的地理位置，各种前卫五花八门的玩法，符合各阶层的消费，还有夜晚层出不穷的美女，当然，还有传说中黑白两道通吃的老板。

孙东吴还没看见过那些美女，听说那些美女都是夜游生物，只在晚间出没。至于传说中的老板，更是毛都没见着一根，他现在只是英皇国际中的一个小喽啰，干的也只能是小喽啰干的事，拖地、擦桌。

孙东吴先是把沙发、台面上的垃圾的那些垃圾丢在垃圾桶，然后在拖地，这些活已经干了三天了，熟练的很。

“你小子沙发缝里清理它干嘛，那些穷学生又不是啥大爷，有个包厢就不错了”躺在沙发上的张强无所谓道。

孙东吴笑道：有强迫症，看见了不扫总觉得不舒服，师傅你好好歇着，还有几个包厢我来就行。

陆钱进安排张强带孙东吴熟悉工作流程，开始张强还有点不乐意，说会耽误搞钱，不过几天下来，就有点喜欢这个一直笑眯眯的徒弟，勤快，又会说话。

张强笑道：你小子就是个劳碌命，不知道偷懒，当初我和‘吊人’一起进来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天天拼命干。

孙东吴道：那说明我跟师傅你一样都是实诚人。

张强骂道：实诚有个毛用，到现在每个月还不是那点钱，你在看‘吊人’，现在一个月最起码几万吧。

孙东吴问过‘吊人’是谁，张强说你用不认识，就按字面意思理解就行。

都说叫错名字的多，叫错外号的却很少。

孙东吴安慰道：师傅，咱不羡慕，他那都是挣得辛苦钱，每晚扛着一百七八十斤，还要上上下下的，多累的荒。

张强哼哼道：你懂个屁，我跟你说，有些娘们还贼水灵，都他娘是大老板的三儿，出来打野食的。

孙东吴问道：那些老板不生气？

张强不屑道：生气？都是你情我愿的公平买卖，就许你大老板脱人家裤子，就不准三儿扒少爷衣服啊，当然，真正的顶级金丝雀是不屑到这种地方来的。

孙东吴服气道：他娘的，这是人生处处有连襟啊。

张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哈哈笑道：你小子太损了...哈哈...

包厢的门被推开，躺在沙发上的张强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满面笑容道：于总，您转转啊？

被叫做于总的男人笑呵呵道：小强，你小子又在这偷懒了是吧。

口气极为亲热，也没有要责备的意思，孙东吴对这位于总映像一直很好，没有架子，和身边的男同事时常打打闹闹，对女同事的调笑也点到即止，很有分寸。

张强讨好道：于总，我这边不是让孙东吴锻炼锻炼嘛，不然啥都不懂，到时候做事情不好钱进哥又要骂我了。

于总不动声色笑道：你怕你钱进哥骂，就不怕我啊？

张强谄媚道：哎呦，我的好于总诶，您是我亲哥，能舍得骂我啊。

说完绕到男子身后，一边揉肩一边道：哥，您晚上想吃啥，我安排。

英皇国际的服务员灰色收入极多，几个挣得多的，每天轮流请客，把这位他们私底下称为‘财神爷’的于总伺候的舒舒服服，而这位于总也是每请必到，似乎很享受这种变相的孝敬。

于总转过身，亲热的搂着张强的肩膀道：听说川香园刚来了位大厨，蒜泥龙虾一绝，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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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几个一起去尝尝鲜。

张强笑道：好勒，我等会就去定桌子，下班就去，不醉不归。

接着又忸怩道：于总，我前几天弄了两瓶芝华士，要不也带过去？还没尝过洋酒配龙虾是啥滋味呢。

这货其实不止弄了两瓶而是弄了一箱，不过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往外拿，正好请于总吃饭，就能顺理成章的带出去了。

于总笑道：还是你小子会享受啊。

说完就亲热的拍了拍张强的肩膀，出了包厢。

张强等他出了包厢，轻轻关上门，转身的呸了一下，满脸不屑，对着孙东吴轻声道：这王八蛋还真拿自己当个老总了，靠老婆陪人家睡觉睡出来的位子，也不嫌丢人，要是老子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头上的绿帽子都他妈的快戴不下了，还尝鲜，他老婆每天的第一次还指不定被谁尝了鲜了。

可能是觉得刚才自己在于总面前过于谦卑，在徒弟面前失了面子，说出口的话语尤为恶毒。

张强一直觉得那个刚上任还没一个月的于总是个软蛋，有个一直被人风言风语的老婆不说，到任以来也没做出像样子的事情，除了混吃混喝，每天就是背着个手，见人就笑，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在自己看来，陆钱进应该做那个位置，除了长时间的同事感情不说，也能更好的给他们这些服务员打掩护，方便搞钱。

孙东吴朝张强笑笑，没有说话，自己只是个刚来几天挣两千块钱一个月的暑假工，没打算参和这些职场之间的阴私，没好处以外还容易弄的里外不是人。

大厅的休息区已经有几波人在等着了，看样子大多数都是学生，英皇国际每年的暑假都会推出学生优惠，以此来垄断学生市场，效果极好，同等的价格，那些小ktv根本没有竞争机会，直接被碾压。

前台那边，有一群人，衣着光鲜靓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气场这玩意，其实是挺玄乎的东西，一是久居高位长时间的积淀，二就是兜里钞票的厚薄，在平常人看来，权柄离他们太远，而后者才是真正的压舱石，底气的由来。

这群人底气肯定是足的，不然也不会全然无视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照样的在那边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孙东吴不动声色的退到一班老服务员的身后，这帮人要是好接待，早就被身前这一帮精的跟猴似的老员工给拿下了，根本不会在这边僵持这么长的时间。在他们看来，这种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最为难缠，不是钱不好挣，是极为难伺候。

跟前台交涉的男孩子转身，低头和身边一个带着鸭舌帽只能看到一个精致下巴的女孩小声的说着什么，见女孩子点头，男孩子温和一笑，很有温润如玉陌上公子的感觉，不过刚转过头，面对交涉了几分钟还无果的前台姑娘，一脸的阳光笑意瞬间敛去，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

前台的小姑娘快要哭了，这群人一到这边就两个要求，一是要最大的包厢，二是现在就要进包厢。最大包厢是要于总签字，这个可以当面请示，不过要先和领导说啊，不然自作主张的后果可不是她这种小胳膊小腿的能承受的。

小姑娘求助的眼神看向那些老服务员，不过反馈给她的都是无动于衷。

孙东吴于心不忍，小姑娘也是刚来没多久，做事挺认真负责，就是有时候不知变通，在僵持下去可能小事就变成麻烦事，这种事对于公司无所谓，做服务行业没有一点危机公关的能力，那就不要做了，不过对于一个涉世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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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姑娘可能就是天大的事。

孙东吴刚准备从人群后面出来，张强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离着老远，就笑着道：小丫头你又犯傻了不是，哪有让客人久等的道理。

说完又对着交涉的男孩子笑着道：帅哥你不要生气，小丫头刚来不懂事，我带你们去包厢。

刚才还满脸阴郁的男孩子勉强有了点笑容道：还是领导你会做生意。

男孩子特意加重了领导二字，张强听了，一张脸笑的跟花是的，对着孙东吴道：东吴，带各位帅哥美女，去包厢，我去吧台弄个大果盘，免费送给帅哥。

孙东吴带着一行七八个人，到了包厢，熟练的开机套话筒套，把在柜子里的酒杯色子那些都拿出来，然后关上包厢门，在外面等着张强。

张强端着一个大到夸张的果盘，其实夏天这些水果根本就不值钱，不过在这些地方却能卖到一个让人咋舌的价格，孙东吴刚打算伸手接过来，不过张强摇摇头，示意自己亲自来，孙东吴打开门让他进去后，自己又回到前台那边。

孙东吴对张强这些微小动作的潜台词无所谓，从在前台还没付包厢费用到独自端着果盘进去，可能还有后续的酒水，无非就是漫天要价，利用有些人的好面子还有不了解行情的信息差挣点外快，孙东吴来的第二天就知道了陆钱宝嘴里所谓的灰色收入是从哪个版块出来的，在他看来，很多环节还可以在改进，做得更隐蔽，不过张强好像一直没给他机会。

孙东吴一整个下午就是在不停的忙着，忙着端茶送水，忙着整理包厢，忙着应付一些无理的要求。

这个社会分工明确又层次分明，有人做大爷，就有人当孙子，不过两者的位置，就像是坐在蹊跷板的两头，保不齐哪天孙子位置的压舱石重了，就不用再去使劲挣扎的去仰望了。

孙东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神色平静，只是偶尔看到身边有漂亮姑娘却一副酒色过度的男孩子们，忍不住嘀咕道：这他娘的以后还能硬的起来吗。

英皇国际的ktv分为两班，白班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晚班八点到早上六点，每天晚上七点半会有交接班，将近三十口的男人穿着统一小马甲红领结的服装，还真有点鸭店的味道，很多不是敢出墙的红杏，专门挑着点来，虽然不敢下嘴，不过总能找到几个帅的，养养眼也是好的不是。

于旦手里拿着文件夹，看着下面站着的几十个服务员，黑压压的一片，神情严肃。而站在他旁边的陆钱进则是一脸铁青。

于旦转头看着陆钱进问道：人都到齐了吧？

陆钱进点点点头，面无表情道：齐了。

于旦看了一眼人群，清了清嗓子道：下面通报一件事情，公司ktv部门，服务员张强利用职务之便，无端向客人收取清洁费用五百元，多收酒水费用七百元，包厢费用三百四十元，总计一千五百四十元，对外不仅损害了公司形象，对内损害了公司利益，不过念其为公司服务几年的基础上，不做报案处理，只需归还上述钱财，并主动离职。其小组成员孙东吴，有未报、瞒报之嫌，暂停工作，等公司查清在做处理。

张强满脸绝望，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一旦被有心人放到桌面，证据确凿，根被就不容你有翻身的可能。

孙东吴一把抓住陆钱宝的手腕，轻轻摇头示意不要说话，眯着眼看着上午还和张强一团和气的于总，眼神微冷。

小人物的无奈在于吃这种阳谋的亏也只能哑口无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