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真是羡慕你，芳儿，”云娘自惭形秽地道，“说和离就和离，原先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带不好孩子，没想到现在我过得还不如你。”

“云姐，别这么说。”方芳不知道说什么好，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些事旁人说一千道一万，也要她自己立得起来才行。

“你想不想找点活干？”

云娘几乎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芳儿，你说我吗，我很笨的，除了带娃收拾家里，什么都不会，谁会请我。”

方芳想了想，便道：“你会做衣服绣花，要不去绣坊问问看，说不定那儿缺人。”

云娘摇了摇头：“不行的，绣坊的绣娘都是从小开始教学的，每年还要交二两束脩，她们的手艺很好，专门给达官贵人做的。”

“你去试试看嘛，手艺差，就接些平民百姓的活计，少赚一点也是赚。”

云娘再次摇头：“我白天晚上要带两个娃，地里还有菜要种，就算接到了活，恐怕也做不过来。”

“那不如去关外挖点草药，好歹每天也有进账。”

“关外太远，我带着两个孩子，稍不留神就跑远了，没得到时候再把孩子弄丢了。”

方芳一下没说话了，云娘说得也是事实，无论做什么，永远都有两个孩子绊住她的脚步，只是看着她，带着两个，肚子里还有一个，公公也不做事，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她男人的压力可想而知。

最可怜的还是小香那孩子，才五岁，都已经学会看人脸色，连她亲娘都只能先顾着弟弟，若是再生一个，小香的境遇可想而知。

她有心想劝云娘打掉孩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对了，芳儿，你知道吗？”云娘扯开话题，“胡美娥要成亲了，嫁的还是刺史，她爹娘高兴坏了，逢人就说她家娥儿有本事。”

“刺史鲁瑞，他俩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难怪胡美娥中了见血封喉的毒都能活下来，鲁瑞身边的那个许庸医术远在她之上，他出手的话，的确是能解了那毒，只是胡美娥什么时候搭上鲁瑞的，难道是胡前进给牵的线？

方芳还在思考种种可能性，云娘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胡美娥之前不是在军营被打了板子吗，大夫说人都快活不成了，张老太不管不顾地去了军营闹，当时好多人都在场，听说刺史被烦得不行，就遣了他身边的人去看，本来治了也就治了，没什么，结果那胡美娥好了没两日，就又开始跑到刺史面前蹦跶，也不知怎么弄的，有一日胡美娥衣冠不整地从刺史屋里出来，边哭边跑，好多人都瞧见了。”

按照张老太撒泼打滚的本事，方芳绝对相信她是这起婚事的主谋，连云娘都知道其中的细节，可见外头传得有多厉害。

她奇怪的是，鲁瑞居然就这么任凭那对母女摆布，这压根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云娘边说边感叹道：“自从胡美娥跟刺史订了亲，秦屠户家就再也没敢过来找麻烦，连之前讹去的银钱也一分不少的还了回来，芳儿，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苦日子过了这么久了，这种好运咋没落到我头上呢？”

好运，方芳想到鲁瑞那张阴沉沉的脸，想到黎泽安那一身的伤，她隐约觉得，鲁瑞怕不是有些怪癖，现在瞧着是风光，只怕以后有胡美娥好果子吃的。

“云姐，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这次来，还想来看看小香，她的伤应该早好了吧，你公公还有没有……”

两人正说着话，院子外突然听到一阵嚎啕大哭：“我的，这是芳姨给我的，你还给我！”

是小香的声音，方芳正待要出去看看，忽听到一个男人斥道：“有什么好哭的，你是姐姐，给弟弟吃两块怎么了，弟弟还给你带糖果了，一点事都不懂！”

是云娘的男人，那个叫吴其来的汉子。

“我的，我的，还给我！”

小香还在哭闹，悠然也在旁边帮腔：“是小香姐姐的，你还给她！”

方芳和云娘赶紧出去，只见吴其来同他爹吴恭两人站在院子里，面带红光，像是喝了酒一般。

吴其来见了方芳，蓦地一愣，脸色随即有些不好看，瞪着云娘道：“你怎么随便什么人都招到家里来，你知道她是谁吗？”

“芳儿啊，”云娘莫名其妙，分辩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前进的婆娘。”

方芳还未来得及解释，吴其来喝道：“那是以前，她现在被刺史罚了，入了贱籍，你还敢把她招到家里来，要是让胡家知道，我们一家都坐大牢去！”

“所以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吴恭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道，“除了会生孩子，还能干什么，这个家要不是其来撑着，你们母女早不知死哪去了！”

“我……”

云娘想解释她还欠着人家的银钱没还，哪知方芳握了握她的手，打着圆场道：“没事，云姐，我还有事，正好要回去，悠然，我们走。”

语毕，她就把剩下的点心全拿出来给了小香，弯腰道：“小香乖，这点心容易坏，小香和西西一起吃好不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下次芳姨再给你带行吗？”

小香噙着眼泪点点头，方芳温和一笑，就牵着悠然走了。

还未走出院门，就听身后“啪”地一声，吴其来打掉了小香手中的点心，怒吼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什么人送的东西你就敢随便吃，老子是饿着你了是吧，跟个讨饭的一样！”

方芳面色沉郁，牵着悠然的手蓦地用了点力。

小家伙撅着嘴道：“娘，疼。”

方芳赶紧松了力道，把孩子抱在怀里，又亲又抱：“对不起，悠然，是娘不好，娘把你弄痛了，对不对，对不起！”

“没关系，”小家伙嘻嘻笑着，“我知道娘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

方芳微微一笑，刚要答话，身后云娘忙解释道：“你跟个孩子撒什么气，她又不懂，再说这点心都是干净的，小香吃两块就吃两块，你凶她做甚！”

“老子还没说你呢，”吴其来声音蓦然大了起来，“孩子孩子带不好，饭饭做不好，你瞧瞧我爹，都瘦成什么样了？”

“你冲我吼什么，”云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这不好那不好，你自己呢，要不是被你三言两语的给骗了，我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