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和离

胡美娥今天一身半新的绿袄子，头发梳得整齐，鬓边甚至还别了朵艳丽的红花，怎么瞧怎么怪异。

她一来就施施然地坐下，从方芳桌边抢过那碗米饭，一边毫不客气地往嘴里扒一边冲老胡同和张老太道：“爹、娘，家里出了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村里都传遍了我才知道。”

张老太笑眯眯地：“这不早知道你会来，特地做好了饭等你嘛，唉，慢点吃慢点吃，这儿还有。”

说着，张老太从盘子里拨了一大筷子鸡蛋给胡美娥，后者挑衅地看了一眼方芳。

胡美娥年纪快三十了，还没成家，但是人在城里找了个红娘的活计，靠着嘴皮子，也挣了不少银子，因此，在胡家，也就是原身和悠然是个吃白饭的。

“这有些人哪，以为有点姿色，就整天作死作活地，不知道给谁看，也就是我那傻弟弟吃这套，要换了旁人，指不定早赶出门去，到军营里给人糟蹋了！”

指搡骂槐得太明显，方芳冷眼盯着胡美娥：“你嘴巴吃牛粪了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洗洗干净？”

“哎哟哟，这是死了一回，胆子变大了，”胡美娥咋咋呼呼的，“怎么着，你还想动手不成？”

张老太和老胡同两双眼睛齐齐盯着她。

原身在胡家，不是没跟这对母女打过，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孩子在，两回都是原身被打得浑身青紫，胡家母女毫发无伤。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方芳冷笑一声，不再搭理胡家三人，低声问怀里的悠然：“乖女儿，饿了吧，娘给你盛饭。”

悠然艰难地把视线从那盘番茄炒蛋上挪了过来，焉着脑袋道：“娘，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方芳拍了拍小家伙的背，起身向灶房走去，揭开锅盖，没有，打开碗柜，还是没有，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连点子生米面粉都没有。

可恶，他们这是摆明了不给她饭吃，见过作践人的，没见过这么往死里作践的。

正巧这时，堂屋里传来胡家三口的说笑声：“爹，前进明日要回来了，您高兴吧，高兴我陪您喝一杯。”

“你一个妇道人家，喝什么酒？”老胡同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责备。

“娥儿这不是见你兴致高吗，你凶她作甚？”

方芳捏紧拳头，此时此刻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把那三个人痛揍一顿，原身这哪是给人做媳妇的，分明就是做下人的，不，连下人都不如，下人最起码还有口饭吃，况且，胡家人不待见她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不疼惜，简直是闻所未闻！

和离，必须和离，胡家，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娘，那里有东西吃。”怀里的悠然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方芳顺着小家伙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灶台下堆满了黑乎乎的草木灰，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

“娘，你拿那个撮一撮。”

方芳半信半疑地握起火钳在草木灰里挑了挑，片刻后，她居然真的找到了东西。

是两个巴掌大的红薯，烤得外焦里嫩，香味十足。

方芳捏了捏小家伙肉肉的脸蛋：“悠然真棒，还记得娘藏红薯的地方。”

小家伙害羞地抿了抿嘴，大大的眼珠亮晶晶的，瞧着可爱极了。

方芳却是暗地里叹了口气，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亲娘说没就没了，如果把她单独留在胡家，还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样，既然她占据了她娘的身体，总要尽责把她养大才是。

不过目前最紧要的，是先把肚子填饱，之后的事，再一步步做打算吧。

方芳把两个红薯剥了皮，盛在碗里，用汤勺一点点地喂给悠然吃：“娘给你先吹吹，当心烫。”

小家伙是真的饿了，吃得嘴巴鼓囊囊地，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把汤勺往她嘴边喂：“娘，泥也吃。”

方芳极力控制自己把眼睛从色泽诱人的红薯上挪过来，艰难道：“娘不饿，你先吃。”

她不饿是假的，别说是两个红薯，哪怕是再来一锅饭，她也照样干得下，只是，毕竟要先紧着孩子，看小家伙的吃相，也不知道是饿了多久了。

悠然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直到吃完了一整个红薯，她才拍拍小肚皮笑道：“娘，我吃饱了。”

“真的吗，小悠然要不要再来点？”

“不要。”说是这么说，小家伙的眼睛可是继续盯着剩下的那个红薯。

方芳又喂了她小半个，最后怕小孩子吃多了积食，这才把剩下的吃了。

灶房里没有米，好在缸里有水，娘俩个就着水瓢喝了不少水，别说，现代什么好吃好喝的没有，但这水，还真不如古代，清甜可口。

吃了半饱，方芳正要出去时，瞄到墙角有颗狗尾巴草焉焉的耷着脑袋，她转转眼珠，一把拽下那草，握在手里揉捏片刻，待手心里尽是黏腻的汁水时，她这才把手伸进缸里，轻轻地摆了两下。

很快，点点青绿沉入水底，渐渐消失不见。

悠然看得一愣一愣的：“娘，我也要玩。”

方芳哄道：“悠然乖，这个有毒，玩了会变丑的。”

悠然扁扁嘴，似乎颇不高兴，方芳还以为她会哭闹起来，谁知小家伙只是听话地点点头：“那好吧。”

穿过堂屋，胡家三人像是没看到她们似的，径直说笑，方芳忍着气，把悠然带到屋子哄睡着后，开始收拾。

原身的东西不多，几件大人小孩的旧衣裳，一只细细的银手镯，就这手镯，还是方芳翻遍了屋里才找到，左右是个念想，她想着以后留给悠然也好。

一夜无眠，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主屋那边终于听到动静，张老太惨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

紧接着，是跌跌撞撞的开门声，方芳脑袋“嗡”地一声，瞬间想起自己昨晚干的事，她三两下跳下床，趴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张老太披头散发从房里冲出来，衣物随意的挂在身上，连裤腰带都未系紧，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张老太从脸到脖子上，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部起了指甲大的血块，一块挨着一块，关键奇痒无比，张老太越抓越痒，哪怕那皮肤都被抓破了，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一边抓，一边上蹿下跳，那模样，着实像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