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愚孝

回到胡家，方芳喂饭，煎药，好不容易忙活完，大门“砰砰”地被人用力敲响。

“胡家的，出来！”

听声音，似乎来了不少人，其中还夹杂着胡美娥的一两声怒骂。

“小贱人，开门，官府来人了，我看你还嘚瑟不！”

方芳此时刚刚把悠然哄睡着，听着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她咬了咬嘴唇，官府来人她倒是不怕，就怕一会闹大了，吓着了小家伙，好在她煎的药里有少量安眠的成分，应该没这么快醒的。

给孩子掖好被角，方芳正要开门时，外面的人已经等不及，直接一脚踹了开来。

几个腰间佩刀的捕快涌进，将方芳团团围住。

胡家三人紧随其后，胡美娥脸上不知道抹了一层什么药粉，黄黄的，瞧着恶心极了。

她凶神恶煞地指着方芳道：“官爷，就是她，昨夜在饭菜里下毒谋害我们！”

那领头的捕快留着两撇胡子，连问都不问一声，直接挥挥手道：“哦，带走！”

娘的，昏官！

方芳挺直脊背站在原地不动：“我没有，昨夜的晚饭不是我做的，官爷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村里的王婆子，我才从河里被捞出来，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能做什么晚饭，再说我家里的米面菜，但凡能填饱肚子的，我通通沾不到，你凭什么说是我下的毒？”

那捕快看了看胡美娥，对方眼神闪躲，似乎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咳咳……”

老胡同适时地咳嗽一声，刚要解释，张老太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挽起袖子，“没王法啊，简直没王法，官爷您瞧瞧我这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有，我家一共六口人，儿子在城墙办差，除了这毒妇和三岁的小儿，我们都中了毒，不是她难不成是那个孩子吗？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胡家动静闹得很大，这个时候又正好是饭点，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议论纷纷。

“胡家的那个媳妇这是怎么了，像是犯了事，不应该呀，平日里瞧挺胆小的人。”

“没见着胡家人脸都成那样了吗，一大早的，就听到他们家叫唤了，说是媳妇下了毒！”

“昨儿才跳了河，今天就下毒，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听说那河里有古怪，胡家媳妇八成是中了邪！”

方芳瞧着张老太作秀的样子，脑袋生生地疼，记忆中每每有婆媳矛盾，哪怕只是一点小事，张老太也要闹得人尽皆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声声地哭诉自己如何如何地不容易，如今儿子大了，娶的媳妇也是个不孝顺的，与其这样，不如早点去死，省得落人嫌弃之类的。

最奇葩的是，周遭的全部都是一些和稀泥的人，每闹一回，都是劝原身大度，久而久之，原身不孝的名声传得整个城里都是。

张老太哭诉，胡美娥添油加醋，老胡同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偷偷往那捕快头子怀里塞了点东西，方芳心里憋着一股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正要不管不顾闹个天翻地覆时，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爹，娘，大姐，芳儿，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悠然呢？”

身量中等的男子背着包袱，立在人群后，一脸的诧异。

是胡前进，他回来了。

方芳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回来得正好，趁早和离！

张老太本来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此刻见了儿子，顿时喜得跟什么似的，三两下抱住胡前进道：“儿子哎，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这个家，就要被这个毒妇给弄没了。”

语毕，就把刚刚的事情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当然，罪魁祸首自然是方芳，偏偏就漏掉了昨天原身跳河的事。

待她说完，胡前进这才看向方芳，问道：“芳儿，娘说的，是真的吗？”

方芳不想跟他攀扯，只想麻溜走人：“真不真，假不假重要吗，胡前进，一场夫妻做到这个分上，责任不是一个人的，既然你家这么容不下我，给一封和离书吧，我们好聚好散。”

人群“嗡”地一声，像水滴进了油锅里一般。

毕竟女人提和离的，在黎国，还属头一遭，自古就只有休书，和离，那是娘家强大才能提的要求，可方芳，她那爹娘，有也等于没有。

她语气平静，好像在说的是另一个人的事一般，胡前进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芳儿，你在说什么，和离，好好地，为什么要和离，娘就算说话难听了些，你也不至于要跟我和离……”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方芳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娘都说我是想毒害你们一家的毒妇了，你还留着我干什么，反正你浑身都是个宝，也不愁找下家，你们胡家喜欢的是儿子，所以悠然我就带走了，就这样吧，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去公堂找县老爷做主！”

“芳儿……”

胡前进刚唤了声，张老太怒道：“去就去，你这毒妇，我们胡家早就不想要了，和离，我呸，老娘不仅要让前进休了你，还要让你下大牢！”

简直欺人太甚，方芳冷笑道：“就凭你，你以为县衙是你家开的吗，胡前进左不过在城门当一个芝麻小兵，难不成还能买通县老爷不成？”

“芳儿，别说了！”胡前进猛地喝道。

他从来都只会叫原身闭嘴，哪怕是他娘说得再难听，他也从来不说一个不字，这样一个男人，原身到临死时都还念念不忘，方芳是真想不通！

看出她气愤非常，胡前进两步走到妻子身边，面上满是无奈，低声道：“芳儿，有什么事我们回屋里说好吗，这儿人太多了。”

说着，又轻轻拉了拉方芳的衣物。

这个动作，是从前他们夫妻之间的一点默契，不论生多大的气，只要他主动求和，妻子就绝不会再争论下去。

可是今天，胡前进头一次失算了，面前的妻子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眼睛里满是嘲讽和寒意：“什么芳儿，谁他妈是你的芳儿，胡前进，你给老子听清楚了，现在是老子不要你，连着你家这些个鸡巴玩意，趁早滚远点！”

话一出口，胡前进瞬间惊呆了，这，这还是他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吗？

张老太气得手都哆嗦了，指着方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老胡同脸黑如碳，胡美娥想上前揍她，好在胡前进还算理智，一把拉住了她：“大姐，大姐，让我跟她说。”

“还说什么说，前进，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她都这么骂爹娘了，你还想跟她过日子，你是有多缺女人！”

胡美娥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胡前进的脑袋，恨不得敲开里面看看是什么芯。

胡前进被她撮得直往后退，小声辩解道：“大姐，毕竟我们还有悠然。”

方芳冷哼一声，还算有种，知道顾忌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