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狐狸精

方芳摆了摆手，不欲多说，刷刷写好了方子递过去：“照着药方子抓药吧，等他醒了，告诉他，我不是华佗再世，他要再这么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没人会在乎。”

蓝衣接过纸，看了一眼已然昏迷的黎泽安，神色复杂，犹豫道：“方大夫，我想……”

她话还没有说完，方芳直接打断道：“别，你千万别想，你也瞧见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尚且顾不到，更何况是旁人。”

她不是没想过帮他，可惜黎泽安要求过分，竟要她拿命去赌，凭什么，她的命是父母给的，说她自私也罢，她这个人，永远都会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蓝衣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周身从头发丝到脚跟都看得出失望，方芳颇有些不忍，在县衙的时候，蓝衣对她照顾有加，不仅衣食住行安排妥当，就是她偷拿的那些药材，对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多问。

“蓝衣姑娘……”方芳刚开口，侍女立马抬起头，满脸希望的盯着她。

方芳往院外瞅了一眼，县衙的几个轿夫把黎泽安送到后，就离得远远的，仿佛这里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是他的人，对不对？”方芳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

蓝衣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没有否认，那便是了。

暗淡的月光下，侍女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眼中似有无限哀伤，朱红的嘴唇微启着：“方大夫，如果你不帮他，那公子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求求你，如果不是没办法，我知道公子绝不会出此下策的。”

“很简单的，只要方大夫守口如瓶，公子的病药石难医，需得好生调理，最好是找一个僻静处静养，刺史那不会起疑的……”

方芳敏锐地听到其中一个关键词：“等等，什么僻静处，黎泽安是不是又算计我了？”

蓝衣满脸愧疚：“公子只是说，在方大夫身边，总能够预防万一。”

“什么万一？”

当今陛下都要留着他一条命，谁还敢伤他？

蓝衣摇摇头：“方大夫，有些事情，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行吧，左右不过萍水相逢，她现在才没精力管别人的闲事。

黎泽安伤得比上次更重，上次要害部位在外伤，并不难医治，这次不同，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毒药浇过一般，几近溃烂，并且随后还出现恶心，呕吐，尿血等等症状，如果不是身在古代，方芳真要怀疑这是百草枯中毒了。

药煎了一副又一副，黎泽安仍然昏迷不醒，方芳皱紧眉头问蓝衣：“他到底是吃了什么，你总得告诉我，不然我没法救人。”

蓝衣仔细回忆了一下：“都是些平常的药物，和膳食，公子心情一直不大好，也不出去走动，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一位叫小怡的倌人来过。”

方芳表情古怪，小怡，倌人，听着就跟风月场所的名字一般，他来找黎泽安做甚？

“你不要告诉我，他是鲁瑞的相好，特地来找你家公子挑衅的。”

顺便再下个毒暗害什么的，要是这样的话，她就误会大发黎泽安了。

蓝衣忙点头：“方大夫真是料事如神，那小怡进门就骂我家公子狐狸精，不要脸，靠扮可怜来博得鲁瑞的关注，公子本来不想跟他吵，谁知对方越说越过分，公子气急之下，要拿刀砍人，那小怡这才恨恨地走了。”

方芳听得直点头，满脸八卦的表情，有仇怨啊，那就更好解释了。

药铺里，最毒的，就是下耗子的砒霜了，想必那个叫小怡的，对黎泽安心生嫉妒，一时脑子发热，就犯糊涂了。

由此可见，男人之间吃起醋来，也照样不输女人哪！

方芳自己一个人在那各种脑补，一会感叹，一会笑的，蓝衣心里着急：“方大夫，公子的衣食住行都是我照料的，需要都拿过来检验一番吗？”

方芳摆了摆手，眼下已经三更了，救人要紧，至于凶手，且看黎泽安醒过来再说吧。

“县衙可有白扁豆？”

“没有，但是白扁豆并不少见，去旁人家寻一寻还是有的，方大夫要那个做什么？”

“救人，你家公子应该是砒霜中毒，你去寻个一斤来，研磨成粉，混凉水服用。”

“砒霜！”蓝衣忍不住大声起来，“公子怎会中了砒霜，是谁要害他，方大夫你确定吗？”

时间紧急，方芳没有跟她多解释，只是催促道：“快去，晚了你家公子真要断气了。”

“哦，好好好。”

从三更至天亮，灌了足足三碗药水下去，黎泽安总算悠悠地醒转了过来，他看着方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想到上一次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芳不想自讨没趣，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回了西厢房，抱着悠然补觉去了。

院子里只剩主仆两个，蓝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哭起来：“公子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吓人，我以为，我以为你……”

侍女哭得泣不成声，黎泽安哑着嗓子安慰道：“让你担心了，我无事。”

“公子……”

蓝衣正想说他中了砒霜的事，黎泽安打量着四周，白墙黑瓦，地上到处横亘着纸钱，哪怕是白日，也显得阴气森森：“这是那个女人的住处？”

他记得昏迷前，身边叽叽喳喳的，乱成一团，也不知是谁提议，要带他去找方芳救治，没想到一睁眼，居然已经离开县衙了。

“是方大夫的住处，她昨晚忙了一晚上，刚去歇着了。”蓝衣轻声道，“公子你饿吗，要不要我去煮点粥来给你喝？”

黎泽安没有答话，眸底沉下一片暗影，想不到那个女人还会救他，他以为对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呢？

“公子，公子……”

蓝衣叫了他好几声，黎泽安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公子，”蓝衣面露担忧，“县衙我们恐怕也不能住了，想害你的人太多，简直防不胜防。”

黎泽安面色沉郁：“是有人下毒？”

“是，方大夫说是砒霜，要是再晚一刻，公子你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

下毒，他虽是戴罪之身，可当今陛下亲口留他一条命，谁要害他，武牢关他才来不久，除了鲁瑞，若说还有跟他结仇的，那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叫小怡的，跟他境遇相似，同样是获罪流放，一张脸引起了鲁瑞的注意，他自己也知道只有这张脸还有用，索性破罐子破摔，屈居男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