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不出意外...就出意外了
又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凌晨12点，办公室一如既往，灯火通明。
不过用鸡汤的说法那叫：
泪水是咸的，汗水也是咸的，但我更喜欢汗水！
公司是我家，建设靠大家！
......
王浩依然一副谁欠他二五八万的样子，笔头飞速闪动。
场景方面剩下的作画内容并不多，只不过王浩这人吧，就是个疯子，即使完成了还会继续画一些备用，不知道该说敬业还应该说他傻。
至少领导很喜欢这样的员工...
陈婷的原画卡着时间点一遍过，顾南一直在旁边守着，总算没让陈婷继续犯西部牛仔的不符合设定的战斗场面。
纵使如此，这些战斗卡依然耗了她许多精力，陈婷身上披着毛毯趴在桌上，呼哧呼哧睡着了。
“南哥，原画关键帧差不多了，这是最后一份，你看看”
刘一博带着些许让人忍不住打寒颤的温和笑容，说道。
顾南也是眼角抽搐个不停。
不知道受到了啥刺激，这货最近笑的越来越多，尤其是大半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两个大黑眼圈，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二狗，你能不能别笑的这么渗人，这大半晚上的”
刘一博，小名儿叫二狗，据说在他家乡那边，有个习俗取个贱名儿，好养活。
顾南和王浩经常私下这么打趣这么称呼。
“习惯了，另外只剩下音频部分不知道进度”刘一博应了一声耸耸肩说道。
顾南点点头。
明白他的意思，刘新乡是唯一一个几乎不需要加班的存在，但工作又无可挑剔，希望他别掉链子。
随后刘一博好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想要在八大干出头，好不容易啊”。
“嗯？你想说什么？”顾南一愣。
刘一博张张嘴，有些犹豫。
“怎么磨磨唧唧的，不太像你啊”。顾南笑道。
半晌后，刘一博有些谨慎，有些期待的开口。
“干完这一票，咱们自己开个公司自己干吧。”
随后又补充道。
“我都想好了，我还有20万，到时候我拿出来，然后再动用我们这些年积累的人脉，接一些外包，养活我们完全没问题的”
刘一博早就猜到，顾南想要离开，但这都快一个月了，今天才打定主意问出口。
顾南微微一怔，这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刘一博。
但随即又有些释然，他们三人中，刘一博永远是最沉稳的、考虑问题也是最全面的，他永远是最心思缜密的那一个。
看着刘一博眼神中的某些希冀，停下了飞快滑动笔头侧耳倾听的王浩，就连睡着的陈婷呼吸声都变得有些安静。
顾南猛然间意识到，他好像成了一缕光，刺破了只剩下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没有灵魂，只剩机械运作深渊中的黑暗。
顾南颔首...
他其实很想说想开个小店当老板。
他也可以随便编几个理由推脱、搪塞过去：
做动画累了..
熬夜太辛苦了...
上升艰难...
内心疲惫了...
画不动了...
还有那么多创业的小动画公司几乎没有能在这个环境活下来...
但这些他都说服不了自己。
因为劝他留下的理由是他认识多年，互相扶持的朋友、老哥、兄弟：
而他兄弟相信他、想他留下来再一起干。
这足够了吗？
他有无数种理由要走，但留下的理由一个就够了！
对，这就够了！
顾南咧了咧有干瘪起皮的嘴唇，笑骂道。
“行了，别旁敲侧击了，我比你多吃几年饭，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赶紧回去睡一觉养精蓄锐，这活儿还没完呢！”
顿了顿，有些认真的看了看，刘一博道。
“如果，你不嫌累的话，那就一起，咱们攒一攒。”
随后又补充道：
“还有你，浩子，别tm给我装了，笔都没动了，攒钱吧，咱们要过一段时间苦日子了”。
刚刚还满头苦干的王浩，瞬间起身，笑容满面。
“嘿嘿，放心啊南哥，就凭我这手速，俩仨外包案子，一起上我都绰绰有余”。
顾南摇了摇头，这两货有时候吧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随后，顾南眼前出现两只熊猫眼。
WC，差点忍不住直接爆粗口，她不是睡着了吗，咋突然起来了。
“我...我...”
“你不会也想一起吧”顾南不确信的问道。
“嗯”陈婷怯生生的回到，又补充道“但是但是...我只有五万块...”。
陈婷这人吧，画画的时候比个正常人还正，但是一旦到了平时，就跟个害羞的小女孩儿一样，无奈。
“待在八大，不挺好的嘛，出去的话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想一起。”
顾南还想说什么，刘一博笑着说道。
“南哥，要不就带她一起吧，到时候外包工作还能和我分担一点。”
王浩也插话道。
“我觉的也是”
顾南还是有些疑虑，刚出身社会的小姑娘跟他们这群老年人不一样，就怕头脑发热，后悔就麻烦了。
“我很认真的，我只是觉得，好像跟着你们可以学到好多东西。”
陈婷顶着熊猫眼，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回答，就是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小。
“行吧”
顾南有些无奈，随她吧。
八大可是国内动画行业殿堂级企业，出去创业这事儿本身就有些不靠谱，还是整个行业几乎都被动画制作委员会垄断的情况下。
没再管这几个货，顾南打算做完手头的事儿，赶紧休息，真的遭不住了啊。
......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不过对于这群几乎天天熬夜的苦逼来说，这本来还是他们补觉的时间！这么大清早坐在会议室等待，无异于是可乐里放深水炸弹然后还给拧紧了瓶盖，压的慌，完全没有生机活力。
顾南也没想到，辉夜诚一郎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半夜通知，早上十点开会，还是全员必须参加。
虽然极度不乐意，但还得给人家一个面子，他还是名义上的监督。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大部分人都挂黑眼圈，还有部分人干脆直接低头，看不清面容。
主位上是辉夜诚一郎严肃的面容，左边分别坐着顾南、刘新乡、赵东水等人。右边则是，刘一博、王浩，至于陈婷不知道在哪嘎达上了。
“诸位”诚一郎，沉声，随后四周环顾。
周围人勉强提起精力坐正。
“《屠龙的勇士...》的项目也快进行到尾声了。”
“非常感谢大家几月以来竭诚所至的努力。”
“在这几个月中，我看到了......”
......
诚一郎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屁话之后，微微一顿。
“但是....”
众所周知，转折后面便是主题...
“但是，这部番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
“小破站评分2.2”11话放出之后，多少追回了点分数，真的是一点！！
“CAN评分1.6，这还是看在原著剧情上给出的分数”。
CAN，全称Centralanimation***work，字面意思就是中心动画网，号称是目前国内最为权威的动画评分网站，据说八大的领头羊星辉为了给自家一部主力作品铺路，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请CAN提高评价。
众人相互看了看，有些难以理解？
诚一郎拿出一份红头文件，推到众人面前继续道：
“经过董事会和委员的联合决议，我们决定抽调人员，全力以赴支持核心项目组。”
轰~。
一瞬间会议室突然就炸开了锅，吵吵闹闹像个菜市场，他们是看得出来《屠龙......》这段时间的变化。
“当然，这对大家也有好处，只要参与，那么履历上可以增添一笔”
刘一博，有些难以置信，很难想象在最后一集的前夕突然要抽调人手，这就摆明了公司准备放弃了这个项目了，是没看到十一话有起色？还是压根不喜欢动画啊。
“我们现在有起色了啊，这些董事脑子里都是S吗？”
王浩咆哮。他都气疯了，他不想最后一话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的声音瞬间压住了其他人，会议室有那么片刻的安静，很明显王浩说出了很多人不敢说的心声。
“王浩，这可不是你该和监督说话的语气，更不该质疑董事的决议。”
辉夜诚一郎眯眼、严肃道。
“你应该明白，这部番，无论最后一集成绩如何，都改变不了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王浩捏紧拳头，凶神恶煞的盯着诚一郎，如果有机会他是真想一巴掌呼到面前那个猪头上。
一个监督，全程不参与制作，甚至来的次数都有限，这算哪门子监督。
好不容易有起色，不为这个项目考虑就他能接受，一心胳膊肘向外拐，搁谁哪儿都有气。
“那么决定抽调多少？。”
顾南冷静的插话道。
“哼”诚一郎，瞟了一眼王浩，转头看着顾南带着桀骜说道。
“现在公司核心项目需要人手，董事会的意思是都去支援”
我干你老娘。
顾南忍不住内心怒骂道，原画抽调了就抽掉了，反正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中割部分很少，自己几人顶一下也能完成。
但是后期、和音频人员抽调，就有点伤筋动骨了，尤其是音频部分。
直到昨天，依然缺少了一段BGM（背景乐），这段背景乐主要存在于士兵回忆杀的环节，顾南打算以励志、激昂的类型为主，除此之外缺失的还有画外音配音部分，这段打戏精彩与否，BGM占有很大分量。
刘新乡负责音频部分，但毕竟前期欠下了太多，改过分镜之后，又有许多提前准备的素材失效，昨天还说希望别出问题，今天问题就来了。
“这么说董事会打算烂尾了吗”。太监、烂尾始终对公司的信誉有影响！
顾南眼光讽刺的直视诚一郎说道。
“小顾，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部番的成绩你觉得还有烂尾的说法吗？”
“另外董事会这部番超出预算的事也十分不满”。
辉夜诚一郎喝了一口水目不斜视。
“好啊，既然监督都放弃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顾南做势继续道。
“做成什么样子，我就放出什么样子”。
“毕竟，监督的大名可得要挂在创作团队中”。
在行业内，监督对一部动画的影响至关重要，所以每一部烂片，都被视为耻辱，还会成为业界谈资的笑柄。十年前的一位知名动画监督石耿立，失手做了一部CAN评分1.2的史上最低评分动画，随后承受不住压力，直接转行隐退。
辉夜诚一郎的水杯微微溅出些许水花，眼神微眯，呼吸略有加重。
这是在威胁我？
随后微微深吸一口气道。
“哼，那让他们自己选。”直视顾南停顿，随后加重语气补充，“这已经是董事会能让步的底线”
顾南沉默，董事会是一个避不开的存在，公司的项目处处受制。
“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诚一郎问道，见到其他人不发言，又补充道。
“那就这样，另外现在这部可是大制作，还是公司的核心项目，该怎么选你们自己看着办，另外，刘一博、刘新乡，你们尽快过来。”
至于王浩？谁喜欢一个顶撞上司的员工。
在座的诸人，眼神微闪，有的拳头紧握，咬咬牙冠。
顾南叹了一口，无能为力，大制作，大项目，和鸡汤比起来，谁都知道怎么选。
人嘛，都还是要现实点。
...
走出会议室的辉夜诚一郎，松了一口气，即使理由再充分，也怕莽汉啊。
他用前十话的数据说服了董事会，集中力量攻坚漫改番，而放弃这部注定扑街的项目。
顾南进公司的表现一直优秀，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前十话的表现也证明，光有实力不错的领头羊，而团队能力不足，也不可能做出优秀的动画。
但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11话结尾，竟然数据波动！按照他的想法，一丁点小浪花都翻不起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