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话 笼中鸟与范特西
响彻的钟声之中,龇牙咧嘴的水月,双手拖着希罗,飞回了城墙顶。
水月放下希罗,轻轻落地,喘着气埋怨道:“你可真重。”
希罗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知道白羽人拥有月光女神赐予的,在夜间飞行的能力,但亲眼看到人类展开羽翼,还是大受震撼。
好半天过去,他才憋出一句“谢谢”。
随着水月呼吸逐渐平稳,她背上半透明的羽翼逐渐消失了。
“不必道谢,”水月洋洋得意的说,“记住我的恩情就行。快走吧,报时车要走远了。”
两人再次登上报时车,不过这次水月小心了许多,不再蹦蹦跳跳。
“你去过迷惘森林吗?”水月坐在车头,看向左边城墙外的迷惘森林。
迷惘森林的巨树,几乎快跟城墙一样高,树冠纠缠成一片向西方的地平线延展开来,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还没,得等到老沃特把我训练成合格的采水人之后,才能进去。”希罗坐在车尾,也看向迷惘森林。
“真想跟你一块去。”
“我当然愿意带您一起去,可我没有经验,保护不了您。”希罗想了想,“明天就是周三了,您可以让老沃特带您去,公主殿下的命令,他肯定得听。”
“我做不到的。”水月叹气似的说道。
“嗯?恕我直言,您有飞行的能力,就是现在去迷惘之林上飞上一圈,也没人能拦住啊。”希罗不解,为什么堂堂公主表现得哪都没去过,哪都去不了的样子。
“你想看看吗?”
水月突然从报时车上跳下,来到城墙边。
希罗不知道她要干嘛,只能跟着跳下来。
水月爬上城墙边缘的矮墙,站在垛口,朝着迷惘森林张开了双臂。
希罗吓了一跳,正要去拉她,就看到水月背上再次出现了泛着微光的透明羽翼。
羽翼挥动,带着水月的身体缓缓升起。
她微微后仰,蓄力几秒后,一拍羽翼,向前猛冲。
然而刚一飞出城墙,水月就突然定在了空中。
她激烈的拍打着翅膀,四肢像溺水的人在水中挣扎一样胡乱舞着,就是不往前去。
希罗吃惊的看着水月,感觉她就像一个默剧演员,面前有一堵自己看不见的墙。
接着,水月仿佛被什么向后拉扯一般,突然弓着身子弹开,摔到了城墙上。
“您怎么了?!”希罗大惊失色,赶忙过去扶,却看到水月满脸委屈,眼里都是泪水。
“这就是我的枷锁,希罗先生,”水月带着哭腔,不甘心的说,“我永远无法踏出宿城一步……”
虽然老沃特解释过,念力枷锁对一个人的束缚效果有多强大,但直到目睹了刚才的景象,希罗才明白这种力量的有多可怕。
“什么人这么恶毒,这样对你?”
看着水月委屈的样子,希罗有些气愤。
水月强忍着,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她站起来,叹了口气说:
“是我父亲。”
父亲?
希罗呆在原地,无法理解。王上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女儿施加限制她自由的念力枷锁,不是女儿吗?不是应该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吗?
他不禁害怕起来。
或许自己的念力枷锁,并不是想象中,不得已抛弃自己的父母为了保护自己才施加的,而是某人为了关住那个怪物般的自己。
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事不好了!”
王廷内,侍者打扮的人,喊叫着冲进一扇门内,焦急的向里面的人汇报:“大事不好了!王上!公主殿下又失踪了!”
“啊……确实是大事不好,不过……”
穿着睡袍,叼着烟卷,捧着报纸的中年男人,抬起了头。
尚未梳洗的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他肩上。
一滴汗,从他额头流下,划过眼角,滴在他裸露的大腿上。
这个被世人赞誉为最强人类的男人,宿城之王范特西,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屁股下的马桶,说道:
“你没看到,我正在拉屎吗?”
“对不起!”侍者赶忙道歉。
“出去。”范特西面色不悦,挥了挥手。
侍者一边道歉一边退出去关上了门。
范特西重新拿起报纸,还没看一个字,就响起了敲门声。
“王上,”侍者恭敬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又失踪了。”
“好好好……”范特西叹了口气,“我这就找。”
说完,范特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希罗?”
城墙上,希罗正跟着水月,向十二点塔楼走去。
报时车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或许王上只是怕您离开宿城会遇到危险,”希罗安慰说,“是为了保护您。”
“保护?”水月并不买账,“我可是要成为大探险家的,连宿城都出不去,怎么探险?”
“这……”希罗无奈,搬出了老沃特的说法,“只要有锁就有钥匙,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我们?”水月转过头来,满意的笑了,“看来你是真心愿意加入我的探险队,一起探险了。”
“这是我的荣幸。”
“我相信你,你要好好看看这张藏宝图吗?”水月从包里取出那张羊皮纸做的藏宝图。
“当然。”希罗赶忙接过。之前他只注意了图上德雷克的签名,没能仔细看看其他细节。
除了那一行德雷克亲笔写的字以外,羊皮纸上就只有两幅图。
一副是宿城的地图,画得非常精细,就连旧城区和新城区交界的地方有多少下水道都标注了出来。
另一幅是一笔勾勒出来的,应该是某一片建筑物从特定角度看过去的轮廓。
“真奇怪啊。”希罗看得有些茫然。
“怎么了?”
“您看,”希罗加快脚步,和水月并排,“这个轮廓就很奇怪,看起来是某个地方的建筑物,如果秘宝是在这里的话,那直接去找这个地方不就好了。”
“这是建筑物吗?”水月有些惊喜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钥匙或者机械之类的轮廓。”
希罗便在轮廓上一一指出一些类似屋顶和城墙的形状。
“真的欸。”
“而且,这句话也很奇怪。‘当十二点塔楼的钟声响起时,望月塔会指向她的秘密’。”希罗指了指远处的望月塔,“望月塔是一座塔,只能指向天空。”
“会不会是说影子,你看图上画的不就是望月塔的影子吗?”水月指着地图上的望月塔。
希罗这才注意到,整个图都是俯视的平面图,只有望月塔是正视图,像个箭头一样,指着上方的十二点塔楼。而且,这个望月塔画得不成比例,快跟这幅圆形地图的半径差不多长了。
“可是这也说不通,他只说了‘十二点塔楼的钟声响起时’,没说是白天还是晚上。”希罗解释道,“如果是白天,每天中午,望月塔的影子都会指向正北,也就是十二点塔楼。”
“那说明我们找的方向是对的。”
“可是晚上就不一定了,”希罗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每天晚上十二点,月亮的位置都是不一样的,望月塔影子所指的方向也会不同。”
“对哦。”水月明白了希罗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希罗忍不住揉了揉头发。
“不论如何,先去十二点塔楼看看吧,等到钟声响起时,或许就会有线索。”水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会有收获。”
“但愿吧。”
话音刚落,他们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扇木门。
这扇木门毫无征兆,凭空出现,无依无靠的立在铁轨上。
“这是?”希罗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您看到了吗?”
“是我父亲的能力,”水月叹了口气,“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我该回去了。”
她走到门边,握住把手,将门拉开。
希罗看到,门的另一边,是精心布置的房间。有造型华贵、铺着粉色被子的床,摆着六分仪和罗盘的书桌,以及挂着巨幅世界地图和堆满书籍的架子。
“有人跟我说过,宿城的名字是归宿之城的意思,但是对我来说,”水月回过头,看着希罗,眼里透着委屈和伤感,“这座高墙环绕的城池,就是他精心打造的牢笼,我就是关在里面的那只鸟。”
希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你住在哪儿?”水月语气失落。
“远水街的乐园酒馆,就离十点塔楼不远。”
“远水街,有趣的地方。”水月走近门内,“保管好藏宝图,好好研究,我会来找你的。”
“遵命。”希罗握紧藏宝图,点了点头。
“不许不带上我就自己去找。”水月扒着门框,低下头,像个孩子。
“当然,”希罗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您是水月探险队的船长,我会等候您的召唤。”
听到这话,水月脸上露出了笑容。
“再见,希罗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随着水月轻轻关门的声音,这扇木门便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