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话 乐园酒馆
王座上的范特西,将记录宝石从额头上拿开,睁开了眼。
“我得亲自去看看。”
他自言自语着站起来,眉头紧锁,用拳头敲着抿住的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唐吉坷德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范特西抬头看向三位骑士身旁的空地。他目光聚焦的地方,缓缓出现了一扇木门。
接着,已经换上正装的阿兹尔推门走了出来。
“王上,”阿兹尔弯腰行礼道,“有何吩咐?”
“我得离开几天,”范特西紧紧攥着记录宝石,“我不在时,由王子替我处理政务,你和议事会的诸位代表,负责辅佐他。”
“遵命。”
“安排一下几位使者的住处和返程的船只。”
范特西抬起空着的手,握住随着他动作出现的木门的把手,接着将另一只手里的记录宝石丢给唐吉坷德,说了句“我会在雨雾城跟你们回合”,便拉开木门走了进去。
随后,这扇木门就和阿兹尔出来的那扇一起消失了。
“尊贵的使者,请随我来。”
阿兹尔带着唐吉坷德三人,从这间屋子的大铁门走出,来到王廷的前院。
“我会安排几位入住我们宿城最豪华的贝斯内斯酒店。”阿兹尔走在前面,将几人领向王廷大门。
“住处就不劳您费心了,”唐吉坷德礼貌说道,“我们有个朋友,在这里开了间酒馆,我们打算今晚去看望他。您帮我们安排返程的船就好。”
“好的,”阿兹尔有些为难,“请问是哪间酒馆,到时候我派人去通知各位。”
“好像叫……”唐吉坷德从怀里掏出一封尚未开封的信件,“乐园酒馆。”
“嗯?”阿兹尔有些不相信的样子,“您的朋友在远水街?”
“是的。”唐吉坷德又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确实写的远水街。”
“好的,我让人开车送你们去吧,那地方的路不好走。”
“有劳了。”
几人边说边离开了王廷。
王廷后院,水月的房间里。
水月坐在桌子前,把玩着桌上的三桅帆船模型。
这艘船是大探险家布鲁塞维尔的船,特别之处在于主桅是两根并排竖立的,且底部带有相互嵌合的齿轮,可以打开架在船舷的卡槽里。
布鲁塞维尔就是用这艘船环游世界,征服了厄斯大陆所有的角落。不过,这艘传奇的探险船却有个与名气不相符的滑稽名字——飞翔猴子号,就刻在模型的底座上。
“我今天出去,碰到了个有意思的人。”水月把模型的桅杆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眼睛看着上方,嘴角带着笑意。
“哦?”
房间另一边,坐在书架前,戴着眼镜的少年,合上手里的书,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意思的人啊,不像你这么无聊。”水月回过头来,“他愿意陪我去找宝藏。”
“我也愿意陪你玩啊,只是你从来不找我。”少年的头发是深橘色的,梳得井井有条。身上穿着正装,即使是在这种私下里的场合,也系着领结,扣好了每一颗扣子。
“哼,”水月噘嘴,“你就会跟父亲一样,要我学这学那。”
“知识使人进步,我可爱的妹妹,就算要成为探险家,也不是光会开船就行。”
少年正是宿城的王子,水月的哥哥,范特西·木月。
他耐心的跟自己的妹妹解释着知识的重要性,举例说:“像布鲁塞维尔就是空气动力学的博士,德雷克是工程师,你最崇拜的那位女探险家,丽兹·达尔文,也是位生物学家。”
“而且,”木月扶了扶眼镜,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灯光,“他们都跟父亲一样,在念力上有着非凡的造诣。”
“我不喜欢父亲的念力,想去哪里就开个门,太没意思了。”水月露出憧憬的表情,“还是驾驶帆船,骑着骏马,跋山涉水,餐风露宿有意思。”
“对了,”水月想起了什么,认真道,“我说的那个有意思的家伙,跟我一样,也戴着念力枷锁,你知道吗?会不会是……”
突然,房门被打开,范特西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套工作服,背着帆布包,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属边框、皮革打底的防风镜。
“父亲。”两人赶忙站起来。
“我要离开几天,”范特西对木月说道,“你负责处理政务,阿兹尔先生会辅佐你,如果遇到了什么你们都处理不了的难题,可以向你母亲求助。”
“是。”木月双手放在身前,一副恭敬的样子,“您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吧,参加完圆桌会议。”范特西又看了看水月,“照顾好你的妹妹,别让她乱跑。”
“是。”
范特西点了点头,转身打开房门。
一股凌冽的寒风夹杂着冰雪,顿时涌了进来。
“水月,要听哥哥的话。”范特西站在门边,门外,是冰雪覆盖,连绵不绝的山脉。
水月抱紧胳膊,低着头回答:“是,祝您平安归来。”
范特西看了看两个孩子,戴上防风镜,走进门外风雪交加的世界。
“那是哪里啊?”房门刚一关上,水月便问道。
“这个季节还能有冰雪,应该是温特尔帝国的艾斯山脉。”
一听这话,水月马上凑到木月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指着房门说:“我要学这个!”
“你刚才还说不喜欢。”木月哭笑不得,“我也不会啊。”
“嘁……”水月放开他,转而去把玩门前留下的雪花。
“你快休息吧,”木月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我得去见母亲一趟。”
“为什么?”提到母亲,水月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关于父亲的这次外出,我有股不好的预感,得跟母亲谈谈。”木月打开门,走到走廊上。
“你刚才说,”木月站在门口,问道,“你碰到的那个有意思的人,也戴着念力枷锁?”
“是的,”蹲在地上的水月抬起头,“他叫希罗,住在远水街的乐园酒店,你知道吗?”
“希罗……”木月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不知道。”
随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嗯?”
水月发现手里的雪花,没有融化。
这时,窗外传来了十一点塔楼的钟声。
钟声传遍了宿城每一个角落,尚未进入梦乡的人们,纷纷停下正在做的事,倾听这美妙的声音。
就连躲在工业区造船厂下水道里,正在用舌头清洁爪子上鲜血的,那个穿着兜帽长袍体型壮硕的妖狼,都停了下来。
他的身旁,是腰被折断的警卫官阿布的尸体,正被一只鹰啄食。
妖狼短暂倾听后,朝那只鹰伸出了爪子。
鹰仿佛感知到他的召唤,展开翅膀飞了过来。
“范特西已经离开,”妖狼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落在爪子上的鹰说道,“我将按计划行动,准备在流金河口接应我。”
说完,妖狼甩动手臂,鹰便挥动翅膀,从下水道的出口窜出,接着扶摇直上,又在高空调转方向,朝西方飞去。
钟声敲到第十一次时,希罗刚好回到乐园酒馆。
这间酒馆内部就跟所在的远水街一样,透着一股陈旧但温馨的气息。大厅内只摆了几副简单的木制桌椅,墙上除了几盏煤气灯之外,再没了别的装饰。
老板娘尼塔夫人,正坐在吧台边的桌子上,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夹着香烟,跟几个面带醉意的顾客打牌说笑。
她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修身的女式衬衫和高开衩的长裙。曼妙的腰身和精致的妆容在灯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韵味。
“哦吼,”看到希罗走进来,尼塔夫人便摇晃着酒杯,提高了声音,“我们的小野兽终于回来了。”
“晚上好,尼塔夫人。”希罗尴尬的笑笑,“尼塔先生呢?”
“他担心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去接你了。”
“抱歉。”希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给他们添了麻烦。
“没关系,”尼塔夫人站起来,从吧台上取了杯水递给希罗,“所以,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谢谢,”希罗接过水,“我正想跟您说这个事。”
“哦?听起来是大事。”尼塔夫人拍了拍希罗的后背,“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边吃边说。”
说完,尼塔夫人便从吧台旁边的小门进了厨房。
希罗端着水杯,找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吧台边那几位顾客正在庆祝其中一位生下了可爱的女儿,有些吵闹。
除了他们,店里就只有一个喝醉了的中年人,躺在卡座里打着呼噜。
在吵闹和呼噜声中,希罗没法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告诉尼塔夫人自己被退学的事,只能一口一口的喝完杯子里的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尼塔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和面包朝自己走来。
“这是特意给你留的,我已经热了三回了。”尼塔夫人把面包和热汤放到希罗面前,自己坐到了对面的位置,重新点起一支烟,“说吧,有什么要紧事?”
“我找了份工作,尼塔夫人。”希罗拿起面包,在头汤里蘸了蘸。
“工作?”尼塔夫人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我说过让你安心上学,如果缺钱用的话,直接跟我要就是了。”
“我已经受了您不少恩惠了,再说,这只是份兼职,不会影响我上学的。”希罗还是决定先把退学的事瞒下来。
“什么兼职?”尼塔夫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给王室做采水人,薪水很高,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还上欠您的钱了。”希罗啃着面包,好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
“欠?希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尼塔夫人敲了敲桌子,显然不满意希罗这种见外的态度。
“我只是不想白白受您的恩惠。”希罗解释道。
“好了好了,”尼塔夫人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这些,转而问道,“这个采水人,到底是干嘛的?”
“就是每周采集一次王室专用的泉水,薪水有十块银币呢。”希罗试图把谈话的重点放在丰厚的酬劳上。
然而尼塔夫人对十块银币的夸张月薪毫不在意。
“泉水?宿城哪里有泉水需要采集……等等,”尼塔夫人想到了什么,脸色再次难看起来,“该不会是要到迷惘森林里去吧?”
希罗愣住,没想到尼塔夫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工作的关键。
只见她拿下嘴角的香烟,敲了敲桌子,不容置疑的说: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