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话 最后的半妖
希罗骑着摩托车，离开王廷。
刚开进中央广场的环路，就看到兰斯正坐在望月塔下的水池边，旁若无人的用池水擦拭着自己的军刀。
有不少人在看着他窃窃私语，还有人在远处指着他跟穿着警卫官制服的人说着什么。
希罗赶紧停下车跑过去。
“骑士大人，”希罗在众人的目光中靠近兰斯，有些尴尬，“您在干嘛？”
兰斯抬起头，看到是希罗，便甩了甩刀刃上的水珠，用袖子擦干，说道：“在等你。”
“等我？”希罗疑惑，尼塔先生不是说他已经去码头坐船走了吗？
“是的。”兰斯把刀插进腰间的长鞘里，站了起来，“我去乐园酒馆问过，老板娘说你来王廷工作了。卫兵不让进，我就坐这等了。”
“等我干嘛？”希罗挠挠头，看到警卫官正往这边走来，便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可以，正好我有点饿了。”兰斯看了看广场周围的店铺，指着一间看起来就很富丽堂皇的建筑，“就去那儿吃吧。”
“那是议事厅。”希罗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们最好先离开这儿，再不走您会惹上麻烦的。”
“嗯？”
“这个池水，对宿城人来说是神圣的。”希罗想直接拉他走，但又觉得不合适。
兰斯这才发现周围那些人的脸色确实都不太好。
“好吧，去哪儿？”
“先走再说。”
希罗终于忍不住，拉起兰斯的胳膊离开望月塔，骑上摩托车，向正北驶去。
“你这辆车不错，我以前也有一辆差不多的。”兰斯坐在后面，不安分的看看这里，敲敲那里。
“您也有摩托车？”希罗还以为温特尔的骑士都是骑马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温特尔人还是骑马的吧？”
“不是吗？”希罗尴尬的笑笑。
“当然不是，”兰斯哼了一声，“只有守卫骑士还靠骑马出行，不过那是有原因的。”
说完，他从后面探出脑袋，看向摩托车行驶的方向问：“我们这是去哪？回乐园酒馆不是走这儿吧？”
“十二点塔楼。”
“十二点塔楼？那是什么？”兰斯对宿城几乎还一无所知，只认得去乐园酒馆的路。
“城墙上的一座塔楼。”路上的马车和行人有点多，希罗稍微减慢车速，接着有些犹豫的说：“昨晚上的事……”
“想说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兰斯嫌弃道，“男人之间，打架嘛，常有的事。你该不会怀恨在心吧？”
“没有，我只是想说……”希罗原本打算道歉，但听对方这么说，又感觉道歉的话会很多余，于是便问起他的目的。
“为什么找我？兰斯大人。”
“叫我兰斯就好，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兰斯把被风吹得快散开的发带取下来塞进怀里，“你几岁了？二十？”
“二十一。”希罗还是有些犹豫，“您是为了兰马先生才回来找我的吗？”
“当然，不然还能为什么？”兰斯将脸上的头发拨开，“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小时候，被人贩子抓走过，是兰马先生救了我。”希罗解释说，“我很感激他。”
“人贩子？”兰斯一副疑惑的表情，似乎希罗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什么时候的事？”
“十八年前，我三岁的时候。”
“那时候，你是在宿城？”兰斯补充道，“还是从其他地方被拐卖，他把你救到了宿城？”
“是从宿城被拐到了金银联邦，他把我救回来的。”希罗有些奇怪。
“你不是在陨星高原出生的？”兰斯诧异的问。
“陨星高原？”希罗也很诧异。
那是温特尔帝国西北部，艾斯山脉以东的高原。
兰斯为什么这么问？他昨天跟自己打架之前也提到了这个地方，似乎是兰马先生为了这个地方发生的事，背离了屠龙骑士团什么的。
希罗越来越迷惑。
“你是在哪出生的？”兰斯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从记事起，我就在宿城了。”
希罗回答完，准备问陨星高原的事，但兰斯没给他机会，抢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救你？就因为你是半妖？”
兰斯不等希罗回答，便像自言自语的说：“也是有可能的。”
希罗被他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半天没再说话，于是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您昨天说，兰马先生是为了陨星高原上的事，才离开温特尔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兰斯叹了口气。
希罗只好不再问下去，过了一会，又听见兰斯说：“我之所以回来找你，是因为你大概是这世上，最后的半妖了。”
这句话像颗钉子，扎在希罗心里，他有些猝不及防，搞得摩托车一阵摇晃，险些摔倒。
兰斯伸手帮他稳住车头后，继续说道：“我父亲认为半妖没有生存在这世上的权利，不配活下去，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不这么认为，选择放弃骑士身份，离开了温特尔。为此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希罗皱着眉头，“半妖不配活下去”这种话，他听过很多次。
“在骑士学院的时候，那些家伙都认为我的哥哥是逃兵，法特罗家都是孬种。”兰斯话语里透着怨恨和不甘心，“所以我想看看，他的选择到底值不值得让我跟父亲，还有他自己，背上‘逃兵’和‘懦夫’的骂名。”
兰斯说着拍了拍希罗的肩膀。
“我想看看你这家伙，配不配活下去。”
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直到摩托车走完这条长达五公里的大道，抵达十二点塔楼后，兰斯才看着城墙说：“这里看起来不像有饭吃的样子。”
“抱歉，我是来这里见朋友的。”希罗下车，没有熄火，“您要是饿的话，可以骑车先回乐园酒馆。”
“你有朋友？”兰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也下了车，支好脚撑，“那我得见见他。”
“也不算是朋友。”希罗把摩托车熄火，“您见她的话不会尴尬吗？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您甚至跟我都不熟。”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他在哪？”兰斯从怀里取出发带，重新系上。
“可能还在来的路上，也可能已经到了。”希罗指了指城墙顶上的十二点塔楼，“我们约好在上面见面。”
“那快上去吧。”兰斯说着便走到城墙下边，左看右看之后，问：“怎么上？”
希罗没想到他真要跟着自己去见水月，只觉得尴尬。他还没经历过这种介情况，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走过去，拉下了升降机的操纵杆。
“您打算一直跟着我吗？”等升降机下来的时候，希罗忍不住问。
“当然。”兰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骑士学院的老师教导过我，求证的过程包含了观察，现在你就是那个需要观察的对象。”
“观察求证我配不配活下去吗……”
这句话希罗没有说出口。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直到乘上升降机兰斯才问道：“你们在这种地方见面是要干嘛？出城吗？”
“不，”希罗摇摇头，“是要在城里寻找宝藏。”
“宝藏？”兰斯鄙夷道，“你们是小孩子吗？这么幼稚。”
希罗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这种尴尬一直保持到了登上到十二点塔楼。
一上来，希罗就看到水月正坐在离塔楼不远的垛口，看着镜湖和迷惘森林的交界线发呆。
“公……”
希罗原本打算喊公主殿下，但想到老沃特说的话，便硬着头皮喊道：“水……水月。”
水月转过头来，先是惊喜，然后沉下了脸。她转过身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缓缓靠近的报时车，埋怨说：“你太慢了，马上就十二点了。”
“抱歉……”
希罗刚一开口，就被兰斯打断。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的朋友是个女孩？”
兰斯说完便一个滑步来到水月面前，半跪下向水月伸出一只手说道：“哦，亲爱的水水月小姐，请允许我称赞您的美貌，就连陨星高原上的星光都不及您的眼睛明亮动人。”
“我叫水月，不是水水月。”水月看着这个黑发黑眼，异国长相的浮夸男子，嫌弃道，“你是谁？”
“屠龙骑士团见习骑士，兰斯·法特罗，向您致敬！”兰斯还是伸着手。
“你是骑士？”水月有些惊喜，“温特尔的骑士？！”
这个反应，希罗已经料到了。
大名鼎鼎的温特尔骑士有着太多传奇故事，向往这些的水月当然会表现出兴趣。
“是的，水月小姐。”兰斯用诗朗诵一般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曾听说宿城有个美貌的公主，但与您相比，她恐怕也只能像枯黄的杂草一样，陪衬您这朵鲜花。”
听到这话，水月原本伸向兰斯的那只手立即收了回去。
她插着腰，黑着脸，冷冷的问：“你说，公主像什么？”
“只能像枯黄的杂草一样，陪衬您这朵鲜花。”兰斯又重复了一遍。
被兰斯的话震惊到楞在原地的希罗，这下才赶忙扑了过来，在兰斯耳边悄声说：“她就是公主殿下！”
兰斯浮夸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水月黑着脸从垛口跳下，拉着希罗走到另一边，问：“这什么人？你带他来干嘛？”
“他是……”希罗想了半天，才说，“是我们酒馆的客人，听说我要找宝藏，非要跟着一起来。”
水月瞪了希罗一眼，转过身对兰斯说道：“既然是你温特尔的骑士，我就勉为其难批准你加入我的探险队，但是宝藏没有你的份，明白了吗？”
兰斯还僵在那里。
这时，报时车开进十二点塔楼，钟声响起。
“敲响了敲响了！”
水月赶忙拉着希罗来到城墙内侧的边缘，一起看向望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