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话 云海

直冲天际的迷你飞翔猴子号，最终像鲸鱼跃出海面一样，穿过了云层。船尾喷射的火舌在此时戛然而止，船也不再上升，如同跃至最高点的鲸鱼一样，保持着头斜着向上的姿态，坠向海面一般的云层。

阿蒙森将船舵推回到与甲板垂直的状态，借此将船的姿态拉平，迷你飞翔猴子号这才轻飘飘的稳稳落在了云层表面。

扒在船尾栏杆的水月睁大了眼睛，看着船尾在云层表面划出了翻涌着的白色“艉流”，惊呼起来：“我们在云上航行！”

刚刚穿越云层时在她脸上留下的水汽，汇聚成一颗颗小水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美妙的微光。

此刻的水月，比在夏至庆典的高塔上时，更显得动人，让看着她的希罗都忽视了船在云上航行的奇景。

“别看了小鬼。”阿蒙森一边看着船舵边上的指南针校准方向，一边抓起手边的烈酒灌了一口，“快把帆都展开。”

“是。”

希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环抱水月的状态，赶忙放开抓着栏杆的手，有些窘迫的来到近处的后桅，拉动帆绳，将收起的三角帆展开。

“还有你！上了我的船就别想偷懒！”

阿蒙森又冲兰斯嚷嚷了一通，看到兰斯虽然一副不满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去到左侧船舷开始展开主桅的帆，这才得意的扬了扬嘴角，对自己身后的木月说：“过来掌舵，大副。”

说着提起酒瓶，从甲板上的舱口下去了。

木月看到，海因也不动声色的跟着阿蒙森进了船舱。

希罗固定好尾帆，又来到船舷右侧，拉开这边的另一半主帆。水月像个好奇的小孩一样，跟在希罗屁股后面，也不帮忙，就是问这问那的。什么这个滑轮是做什么用的，那条绳索是怎么固定的，全是些稍微看一下就能明白的问题。

“你怎么对航海一窍不通的样子？”希罗有些想笑，“这样还怎么做探险家？”

“你管这叫航海？”水月指了指他们头顶鼓起的，飞艇才有的气囊，又指了指云层，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确实不大一样，但都是靠风力前进。”

希罗边说，边来到船头，帮兰斯展开前桅的横帆。

所有的帆都展开之后，船的速度快了起来，比他们从黄金城到苹果城时乘坐的大型飞艇还要快。

船所处的云层虽然整体平缓，但还是有着微微的起伏，看起来就像一片白色的海洋。

不远处，厚重的积雨云像静止的滔天海浪，被沉向西方“海平线”的太阳，裹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

偶尔，经过云层的缺口，还能看到下面真正的蓝色海洋。

水月抑制不住兴奋，爬到了船头斜着的前桅上，张开双臂迎着风叫喊道：“我是自由的飞鸟！是踏上云海的探险家！”

希罗在后面抓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兰斯则被水月的激情感染，也跟着冲云海叫喊起来，但没什么台词，只是胡乱的喊着。

他们的喊声传到了船舱内，被正在锅炉房内的阿蒙森听到。

“哼，一群小鬼。”他一边说，一边把防毒面具按到脸上，接着转动了锅炉上的泄压阀。

哧的一声，黑色的气体从锅炉底部溢出，随后便因为气压，被船尾壳板上预留的排气口吸了出去。

等到最后一丝黑气排出后，阿蒙森拿下防毒面具，一脸不悦的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所以，你确实得到了，恶之花的粉末。”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海因，走近两步，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指向阿蒙森身旁的黄铜箱子，严肃的说：“你不该使用这种可怕的力量。”

“哼，”阿蒙森站起来，冷笑一声，“这是我的船，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何况‘使用可怕的力量’这件事，你也没资格说我。”

他看向海因戴手套的右手，目光冰冷，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起码我懂得敬畏生命，你说对吧？我亲爱的老师。”

海因嘴角抽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转身离开了。

阿蒙森轻蔑的笑了笑，从腰包里摸出一个跟他大拇指差不多的小玻璃瓶，晃了晃里面深蓝色的粉末，随后拔下木塞，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瞬间，他的双眼都被黑暗吞噬，仿佛蒙上了一层黑油，只剩下一点点反射出的光亮。紧接着，这些黑色又像被吸收一样，全部流进了瞳孔内。

在这个过程中，阿蒙森的身体开始扭曲抽搐，就连长大的嘴巴里，略微伸出的舌头都在颤抖。

当抽搐停止，他又长舒一口气，露出了极度舒爽的表情，赞叹道：“真是美妙啊……”

“真是美妙啊！”

船头的水月发出了同样的赞叹。

被船头激起的云朵，浪花一样轻抚过她的脸颊，留下被轻柔纱布撩过一般的冰凉触感。

“为什么你的脸上总会留下水珠？”希罗好奇的问着，自己也试着用手去触碰这些“浪花”，但只是像抓了一把微凉的风，什么都没留下。

“这就是灵力，”从船舱出来的海因边解释边走了过来，“公主殿下的灵力属性是水，所以能在跟云层接触时，无意间跟其中包含的水分产生共鸣，结成水珠。”

“灵魂属性？”希罗不明白这些，毕竟他不久前才开始真正接触和了解所谓的生命能量，而且只略微掌握了其中的气和念力，至于灵力，他的老师老沃特还没来得及向他展示。

“是的，我来问你，什么是神？”

海因有了身为教授，该有的教导者的姿态和语气。

而这副姿态和语气，以及他的问题，让希罗回想起了不久前暴露了自己半妖身份，导致自己被开除的那堂课。

“是神话中，诞生于光明，并驱散黑暗，创造人类的生物。”希罗说出了自己记得的答案。

“确切的说，是最初的神诞生于光明，之后的神，则是诞生于某种自然现象。就像风神诞生于流淌的风中，雨神诞生于天地间下的第一场雨中一样，神本质上，是自然现象具现化的高等生物。当然，还有例外，不过那跟我们要讨论的灵魂属性无关。”

海因讲述的时候，不光希罗和水月，连初见时对海因不是很尊重的兰斯，都听得很认真。像三个孩子，在听老师讲课，只不过这堂课的“教室”是一艘在云海上航行的帆船。

“神用泥土和灰烬创造了包括人类、妖类在内的所有动物，但这些非‘自然诞生’的生物，就像没有燃料的机械一样，并不具备生命所需的动力，所以神赋予了他们灵魂。”海因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说，“并将灵魂储存在了心脏里，所以我们的心脏会跳动。”

海因的理论，希罗在生物课上学过，只不过海因讲的更加生动和浅显易懂。他把人类的躯体比作复杂精巧的机械，心脏就像是发动机，储存作为燃料的灵魂，让躯体能够动起来，这就是灵力。

由灵力驱动的躯体产生的类似蒸汽动力的动能，就是气。

而具备灵力和气的这副躯体，则是由相当于驾驶员的念力操控的。

“那么什么是灵魂属性呢？”海因摊着手，像老师在等待学生主动回答一样问道。

希罗和水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所谓的灵魂属性，可以看做是一种分类。因为参与造人的神不止一位，他们各自将灵魂赋予给所创造的人类，所以人类拥有不同的灵魂。这些灵魂又通过生育的方式，分割、融合，继承到下一代身上，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海因指了指水月说，“像公主殿下具有水属性的灵魂，那就说明你的祖先之一是由雨神创造的。”

“照你这么说，灵力不是会越来越弱吗？”兰斯质疑道。

“这就得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神是如何诞生的？是从光明中诞生的，所以只要有光明存在，我们灵魂的光芒就不会消逝，即使我们的肉体腐败死去了，灵魂也只是会离开，去往天空，变成繁星，回归造物主的怀抱。”

“所以有一种理论认为，”海因指了指右侧，在云团中时隐时现的太阳继续说，“太阳就是最初之神的灵魂。”

“当然，我们的灵力比起最初的人类确实越来越弱了，”海因又肯定了兰斯的质疑，“根据考古发现，远古的人类，寿命要比现在的人类长得多，尤其是那些人类始祖，他们可以说是接近神的存在。也因此，在我们光明学会里，有些疯狂的家伙认为，要是能得到那些由神直接赋予的灵魂，以及不灭的肉体和至高无上的念力，人类也能够成神。”

“哼，可笑的幻想。”兰斯不屑一顾。

“确实，因为人类终归是泥土和灰烬，不可能拥有不灭的肉体。”海因点点头，继续说，“说回灵魂属性的问题，只要搞清楚了神和灵魂的本质，就能够掌握我们与生俱来的灵力，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凭借念力操纵对应的自然现象。比如公主殿下，就可以操纵水。”

“那，”希罗像在课堂上一样举起手问道，“要怎么知道自己的灵魂属性呢？”

“只要用眼睛看就行了。”海因像所有教师一样，在学生主动发问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然，这需要一个小小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