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话 葬礼、宴会与不是枷锁的枷锁

新费特王国，也就是原本被称作众神之城的特欧迪瓦坎内，当地人们聚集在灵魂大道尽头也是起点的祭坛，为牺牲者们举行葬礼。

他们将牺牲者的遗体放上祭台，在伊察祭司高声颂念的神圣悼词中，目送亡者的灵魂离去。

而探险者们，则和费特人首领伊兹柯一起, 停在太阳金字塔下重新注满水流的水渠边上，为丽兹·达尔文举行迟来的葬礼。

因为探险家的遗体不该被供奉在金字塔里，而是该去往大海。

丽兹船长曾经的船员阿蒙森，用仅剩的一条腿，亲自将丽兹船长的遗体安放到了已经破败不堪的“神奇生物号”的驾驶舱内。

他将丽兹船长的迅捷剑重新放回到丽兹船长胸前交合的双手里，并将仇敌莫拉蒂的头颅, 摆在了丽兹船长脚下。

阿蒙森伏在丽兹船长耳边说道：“我亲手用您的剑砍下了这家伙的脑袋, 还用洪水干掉了所有殖民者。那个您救下的婴儿，您的学生纳纳瓦津很出色，伊兹柯说，她未来会成为女王。您又培养出了一个出色的学生，虽然跟我比还差了点，不过也足够让您高兴了。嗯……没了，上路吧。”

阿蒙森拍了拍舵轮，转身离开。

在走出驾驶舱前，他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您的舵手，戴普·沃特还活着。不过他打算单干了，准备从南方跨越无尽之海前往黑暗大陆，托我向您请辞。”

说完后，阿蒙森再次看了一眼丽兹船长，这才低着头，从船上跳了下来。

他站到众人身边，冲伊兹柯点了点头。

伊兹柯解开缆绳，这艘曾环游世界的神奇生物号便载着她的船长，不知被什么力量牵引着逆流向前, 沿着丽兹船长修建的水渠缓缓驶入了森林。

最终，她会带着丽兹船长汇入河流，回到大海。

“愿星光伴你同行。”海因在胸前画着生命能量的图腾，送上祝福。

希罗、水月、木月以及兰斯，都送上了同样的祝福语。

阿蒙森看着自己的船长逐渐远去，也在呢喃着说道：“愿星光伴你同行。”

……

葬礼结束后，盛大的宴会，开始了。

太阳金字塔前的灵魂大道两侧，点满了篝火。

少女们在重新流淌着河水的水渠边起舞，武士们在灵魂大道上唱响歌颂众神的赞歌。

他们在篝火边举起酒杯，他们在金字塔前歌唱，向惨痛的过去告别，并欢迎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

阿蒙森拿了一大壶当地人酿的果酒，搂着伊兹柯为他介绍的寡妇，高兴的爬到太阳金字塔顶端，一边喝酒，一边向美艳的寡妇讲述起自己过去的风光事迹。

兰斯跑去和费特人武士们掰手腕斗酒。

伊兹柯和纳纳瓦津在空心树王国精灵国王的见证下，开始同伊察的老祭司以及斯凯尔，商讨两个部落合并的事, 他们决定先从年轻人的通婚开始。

希罗和水月则拦住了打算去研究金字塔内壁画的海因, 询问他有关“造神计划”的事。

“我已经跟公主殿下说过了，我很早之前就因为理念不同，退出了约翰·卡特勒所在的进行‘造神计划’的研究所，所以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毕竟这个似乎关乎着你们俩的未来和过去。”海因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并给他们倒上了美酒。

“什么是‘造神计划’？”希罗和水月异口同声的问道。

“顾名思义，他们要创造出神。但要真正理解造神计划，就得先明白‘什么是神’。在旧宗教时代，人们只会盲目崇拜神，而不去研究神话，从来不去思考神的本质。直到大先贤波波维奇的出现，他曾亲历过罪恶的黄金战争，觉得人类可耻、贪婪、又脆弱，于是便想效彷远古时代的古国领袖们那样，超脱凡人，比肩神明。”

“比肩神明？”希罗觉得匪夷所思，“这可能吗？”

“在神话之中，有不少古国领袖，都曾受到众神邀请，参加中央山脉的集会，比如温特尔王国的艾撒，埃多拉多王国的维塔，亚当城的伊芙，以及费特王国的戴斯特尼。当然，前提是这些神话都是真的。”

水月觉得这个应该是真的，毕竟自己亲眼见过戴斯特尼对抗月光女神。但她没有把这事儿说出来。

海因继续说道：“他们在一些神话中，被称为‘半神’。这给了波波维奇以启示，人类有着向神进化的可能。因为这个学说，波波维奇被光明教会排挤，并被神圣裁判所判决为亵渎神明，遭到流放。在流放期间，波波维奇走遍世界，探访古迹，寻找生命的真谛。”

“终于，他发现，或者说思考出了人类这种生命形式，是与神类似的，都是由肉体、灵魂和精神或者说意识，这叁种要素组成的。肉体是存在的基础，灵魂是让肉体动起来的能量源，而意识是区别于低等生物，让人类具备进化可能的关键要素。于是，波波维奇回到了明朗城，趁着当时兴起的反宗教热潮，成立了光明学会，并且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什么假设？”水月听故事听得入迷了。

“神之所以是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是因为他们拥有更强大的肉体，更耀眼的灵魂，以及更深远的智慧，也就是说神之所以是神，是因为他们的气、灵力、和念力，都达到了顶点。如果人类也在这叁方面达到顶点，就可以进化为神。这就是‘造神计划’的开始。从那之后，波波维奇所做的一切研究都是为了获得最强大的气，无限的灵力，以及至高无上的念力。可惜波波维奇始终是人类，即使他用尽各种办法延长生命，都逃不过死亡的厄运，或者说，他没能来得及成神，就死了。”

海因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过关于成神的研究并没有停下。后来的学者，将最强大的气，认定为拥有神之血液的妖类所具有的妖气，认为他们的躯体等同于神的躯体。而无限的灵力，则可以通过交合来不断积累，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稍加研究就不难发现，两个不同灵魂的人结合后，就可以生下具有全新灵魂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产生了新的灵魂，也就是新的灵力。他们相信，只要找到了方法，就可以利用这个，产生无限的灵力。”

“无限的灵力？”水月有些不解，“本来我们的灵力是有限的吗？”

“当然，肉体一直都是靠灵魂给予的动力维持的，当灵力衰竭时，肉体就会开始衰老。等到灵力连肉体最基本的运转都无法维持时，肉体便会迎来死亡，灵魂便会脱离肉体，去往星河。”海因说着摇起了头，“不过有些学者总想着走捷径，想方设法的去获取众神可能遗留下来的灵魂，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被称为‘冬至女神的馈赠’，传说中属于冬至女神艾莎的灵魂碎片。”

水月听到这里，有些惊讶的捂住了自己心口。

“这些，都跟我父亲有关吗？”她想起海因在山洞里说过的话，皱起眉头问道。

“没错！”希罗也赶忙问道，“这都跟宿城王有什么关系？那个驾驶机甲的家伙说我是被宿城王带走的孩子，还说我是造神计划的试验品。”

“当然有关系。就像他们在追寻无限灵力时试图走捷径一样，在追寻至高无上念力的道路上，他们也想到了可能的捷径。本来，提高念力的方法，通常是锻炼意志力，并不断学习知识，通过获取智慧来提高念力。但每一位宿城之王，不论年纪、阅历和学识如何，总是在念力上拥有着难以企及的造诣，所以他们便试图获取达到这种念力的方法。而据我所知，现在的宿城王，范特西就曾是光明学会‘进化研究所’的秘密学员。”

“什么？！”希罗和水月惊讶的站了起来。

“请坐下，你们不必为此质疑现在的宿城王，他早就脱离了学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他是不会做出对宿城不利的事的。”

“可试验品是怎么回事？”希罗并没有坐下。

水月也没有，她不敢相信的问道：“难道说，我的父亲将冬至女神的灵魂碎片放在我身体内，是为了完成这个‘造神计划’吗？我也是他为了成神的试验品吗？！”

“什么？”希罗被水月的话震惊到了。

海因摇了摇头说：“不，公主殿下，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的父亲之所以把冬至女神的灵魂碎片融入你的体内，是为了救你。这一点，你可以向你的兄长求证。”

“至于你，希罗。”海因又转向希罗，“你确实具备成为‘造神计划’试验品的潜质，毕竟你的身上流着巨妖之血，但既然约翰·卡特勒说宿城王将你带走，那我可以向你保证，宿城王是救了你。因为以我所知的信息，绝大部分试验品，都死掉了。你还活着，不就是他救了你的证明吗？至于具体情况，从你的年龄来看，那几年我是不在明朗城的，实在是不知情。这一点你可以向船长求证，当时我就跟他同在丽兹船长的神奇生物号上。”

希罗有些茫然的坐了下来。

从海因的话里，他知道了很多，比如“造神计划”，比如自己被范特西从这个造神计划中解救，带到了宿城。但又缺失了最关键的信息，自己的来历。这种好像知道一切，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

看来，只好等回到宿城，亲自去问一问宿城王了。

“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你们不该为此质疑范特西在成为宿城王之后的作为，即便是一开始参与造神计划，他也有正当理由。更何况，他在成为宿城王后就断绝了与‘进化研究所’的关系，为此还不惜毁掉了半个明朗城。”海因像是在安慰受到事实冲击的希罗和水月。

“就比如你们所背负的念力枷锁，那真的是‘枷锁’吗？”海因用手指点着额头说道，“稍微思考一下，就不难发现。希罗你的枷锁限制了巨妖之血，让你尽可能的不受巨妖之血反噬陷入疯狂。而水月你的枷锁隔绝了灵力，也让那些觊觎冬至女神灵魂碎片的有心者，无法发现你的存在。这不都是在保护你们吗？”

同样的话，水月也听哥哥无数次的说起。

但她还是难以相信父亲曾参加过那个听起来就很诡异的“造神计划”，不说自己，起码希罗就是个受害者。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迫切想要验证海因的说法，于是转身朝着黑暗的角落问道：“是真的吗？”

木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怨恨的看了看海因，又心疼的看向自己委屈的妹妹和茫然的希罗。

“是真的吗？”水月又问了一遍。

木月这才叹了口气，无奈又温柔的看着水月说：“我不能说。”

“为什么！”水月不理解，他都默默躲在角落让海因说完了所有“不该说的话”，却为什么不能亲口告诉自己真伪。

木月没有说话，而是抓住水月的手，放到了自己额头上。

水月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哥哥，也背负着念力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