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话 审判还会继续
大陆列车最好的厨师，对利摩斯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厨师，古德·福德先生，还没来得及给利摩斯放下重获新生后的第一顿宵夜，就在迸发的火焰中，失去了头颅。
扑向古德·福德的希罗和刚刚坐到餐桌边的利摩斯，也被火焰吞没。
薇薇第一时间挥动斗篷，卷起狂风将火焰驱散，水月则被眼前古德·福德躯体喷出血柱的景象，吓呆在了原地。
“啊！！！！”
利摩斯捂住脸，惨烈的嚎叫起来。
烈焰撕开了他的皮肤，让血淋淋的骨头暴露在外。但让他痛苦嚎叫的，不是自己躯体所承受的伤害，而是他所看到的景象。
古德·福德死了。
给予他新生的真神，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在他眼前陨落了……
希罗抓住了古德·福德的胳膊，但已经晚了，只能呆呆的看着古德·福德没了头颅的脖子，喷出鲜血。
那些鲜血，带着碎肉和骨头，像一把把尖刀，刺破了他的皮肉，和他自己的血液一起，湖了满脸。
希罗看到了尼古拉斯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还有尼古拉斯在烈焰中挣扎和扭曲的身影，和脚下正在燃烧着的蓝色花朵。
耳边利摩斯的痛苦嚎叫，也变成了尼古拉斯的嚎叫。他在蓝色花朵燃烧出的火焰中，绝望的嚎叫着。
而那些火焰也蔓延到了希罗身上，烧得希罗皮开肉绽，跟着惨叫，无力的放开了古德·福德的躯体。
“所以，你看到了。”
尼古拉斯的声音近在迟尺，希罗勐然惊醒，眼前的火焰跟着消逝，只剩下尼古拉斯那张被烧焦的脸。
“你感受到了吗？这就是猎罪的火焰，是伟大的火神伏艾尔赐予我的力量！咦嘻嘻嘻嘻！”
希罗在尼古拉斯的笑声中惊恐弹开，拉开与对方的距离，顺势拔出弯刀，摆出了临战姿态。
“放心吧，你们都是审判的见证者，在结束之前，我是不会再跟你们战斗的。”尼古拉斯随着逝去的火焰，出现在被鲜血染红的餐车内，看着希罗说道。
他将手中的经典按到胸口，亲吻手指指向天空，转头对正咬牙瞪着他的薇薇说：“赞美为我们带来光明的火焰。”
“够了！”薇薇从挎包里取出档桉扔向尼古拉斯，冲他怒吼道，“停下吧，我认输！”
尼古拉斯没有去接档桉，任由档桉掉在自己脚边。
“你还是不明白，蔷薇。你从这场审判中看出了什么？”
“……”薇薇满眼都是不甘心的怒意，根本没有听尼古拉斯的话。她扯下自己的斗篷丢到一边，再次冲尼古拉斯怒吼：“要制裁的话，就制裁我吧！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无辜？”尼古拉斯脸上诡魅的笑容消失了。他用凸出的眼球瞪着薇薇，一脚踩住古德·福德的尸体，冷声质问：“你觉得这家伙是无辜的？”
“难道不是吗？古德先生犯了什么罪？他无偿救助被诅咒的利摩斯先生，给一个被饥饿折磨的人食物有什么错？他爱惜生命！”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尼古拉斯露出失望的表情，摇着头说，“那个解怨人已经消除了利摩斯的诅咒不是吗？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在那之后做了什么？还是不加节制的暴食，把自己的胃塞得满满当当，甚至食物都顶到了嗓子眼，还不打算停下。哪怕这个小姑娘出言制止，他还是把那个包子吃下去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那样做？”尼古拉斯又转头看向泪流满面、目光呆滞的利摩斯，“为什么已经吃饱了还要继续吃，利摩斯先生？”
“……因为……”利摩斯仰着头，跪在地上，眼里已经没了一点光亮，“……我想再多吃一点……古德先生的美味……”
“那之后呢？你回到自己那个肮脏的小空间里之后，做了什么？你把古德先生的美味，怎么样了？”
“啊！！！！”利摩斯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痛苦的嚎叫，“我都吐掉了！！！”
薇薇瞪大双眼，无力的跪倒在地。
“就是这样。”尼古拉斯看着薇薇，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捡起脚边的档桉，贪婪的看着薇薇，走向她，在她耳边说道：“但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等你看到最后的真相，知道人类真正的原罪时，你的眼神和表情，一定更加美味。”
“滚开！”水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脸厌恶的朝尼古拉斯伸出左手。
随着水月手心显现出莎明妮安的图像，在距离她手掌几公分的地方喷涌出一股水流，宛若一杆长矛，径直刺向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马上丢下档桉，化成一团火焰，从薇薇身边退开，躲开水流，去到了餐车另一头。
几乎同时，希罗也冲到薇薇身边，一边挡在薇薇身前，一边朝尼古拉斯挥出一道刀气。
不过刀气还是径直穿过尼古拉斯，砍在了火焰后方的餐厅柜台上。
“啊！”水月惊叫一声，被刚才自己释放的强大水流带来的反推力掀倒，赶忙慌乱的握紧左手，止住了水流。
“我说了，在审判结束之前，不会在跟你们战斗。”火焰重新转变成尼古拉斯的躯体，“所以，省省力气吧。”
薇薇握紧双拳站起来，盯住尼古拉斯，咬着牙质问：“就算利摩斯犯下了罪行，古德先生又有什么错？为什么制裁罪人，要通过伤害无辜的人？”
“这能让他们铭记，启示他们去悔过。”尼古拉斯还是失望的摇着头，“再说了，古德·福德真的无辜吗？你说他是无偿救助被诅咒的利摩斯，但是啊，蔷薇，还记得他向你提起利摩斯的时候，首先说得话是什么吗？”
“……”薇薇刚才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没错，他在向你炫耀。有个食客不论多少东西都吃得下去，对他这种喜欢制作美食根本停不下来的厨师，是完美的。所以你明白了吗，蔷薇？古德·福德也是个吃饱了还会继续吃下去的家伙。”
“你错了。”希罗突然说道。他再次挡在薇薇面前，不让尼古拉斯尖刺一般的目光与薇薇接触。
“古德先生在那之后，劝利摩斯先生下车，回到家人身边。”希罗虽然看着尼古拉斯，但声音却充满温柔，他是在对薇薇说，“所以不论是古德先生还是利摩斯先生，都已经吃饱了，没有再继续暴食下去的打算。他们或许有错，但已经在悔过了，而且他们的错，并没有伤害到别人。在我看来，那不是罪行。”
“哦？”尼古拉斯咧开嘴，露出那副诡异的笑容。他没有理会希罗，而是看着被希罗挡住的薇薇说：“那你呢，蔷薇？你悔过了吗？”
“她不需要悔过，她没有做错什么。她会拯救所有乘客，然后打败你！”希罗站在薇薇前面，目光和语气都无比坚定。
“没错！你才是该被制裁的那个混蛋！”水月也站过来，挡到了薇薇面前。
“我等着。”尼古拉斯朝他们摊开手掌，“还有五个，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掌握规律了，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解救那些罪人。帮我转告列车长，可以在巴斯克王国站停车，该上车的上车，该下车的下车。”
“那那些尸体呢？他们该被送回家乡安葬。”
“当然，他们的躯体已经赎清了罪孽，理应回归尘土。至于他们的灵魂是去乐园还是炼狱，众神会有安排。别忘了，这场审判，还会继续。”
尼古拉斯说完，身体化成火焰，飘出窗外，消失不见了。
列车长和警长这才姗姗来迟，看到古德·福德的尸体和车厢内到处喷洒的血迹，都瞪着薇薇，自言自语的骂了句脏话。
“薇薇……”水月捡起地上的斗篷，给薇薇披上。
“不必担心我。”薇薇看着身前的希罗，捡起尼古拉斯扔下的档桉，咬着牙说，“我不会再向那家伙投降了，他是错的，我一定要打败他！”
“嗯！”看到薇薇眼里重新燃起斗志，水月赶忙抓住她的手，“一定要打败他！”
但希罗却看着薇薇的眼睛，皱起了眉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列车长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他不敢向薇薇发火，只能向希罗这个看起来比自己矮小瘦弱的年轻人吹胡子。
“那家伙说可以在巴斯克王国站停车，让本来就打算在那一站下车的乘客下车。”希罗将弯刀收起，看着古德·福德的尸体说，“还有死去的人的尸体。”
“那其他乘客呢？”列车长赶忙问。
希罗只摇了摇头。
“妈的！我该怎么向公司解释车上有三具尸体的事！”列车长说着砸翻了身边的餐桌，又瞪向薇薇。
“恐怕你只能继续管好你的嘴了，列车长先生。”罗杰斯上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车厢。
列车长看了他一眼，闭上嘴，走向古德·福德的尸体。
警长蹲在尸体边，叹着气摇头说：“你得跟公司解释车上为什么有四具尸体了。”
“什么？”列车长愣在原地。
希罗、薇薇和水月也都看过去。
警长指着跪在古德·福德尸体边的利摩斯说：“这家伙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已经窒息而死了。”
水月看着仰头跪地已经死去的利摩斯，无力的瘫坐在地。
薇薇面无表情的拉起她，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希罗，彷佛祈求一样的说：“我们回去吧。”
“嗯。”
希罗只能答应，和薇薇一起，搂住失神的水月，往回走去。
路过罗杰斯身边时，他一边让开，一边对薇薇说道：“现在，可以考虑我的建议了吗？蔷薇大人。”
薇薇停了一下，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餐车内，已经死去的利摩斯终于倒下。他倒在了古德·福德坚实的臂弯中，就像他向古德·福德诉说“我要回家了”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