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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伺机

凤芝再见吕成刚是五天后的一个上午,吕成刚穿着一身军绿迷彩服,太阳镜,遮阳帽,骑着一辆旧自行车,给凤芝送来一口袋山货。

凤芝乐颠颠地把吕成刚迎进来,问:“你回来几天了?住那儿?”

吕成刚说:“草它马滴,刚回来,暂时住青龙宾馆,找人装修房子,尽快把我妈接回来。”

凤芝阴沉了脸说:“有钱了是吧?……住宾馆不得花钱吗?住我这儿多好。”

吕成刚垂了头说:“我草!你这儿确实好,就是人来人往的,闹的慌,住宾馆清静。”

凤芝阴转晴问:“你妈怎么样?”

吕成刚心不在焉地说:“挺好的,让我想办法把我爸弄出来,这事儿……我琢磨,还得求钟华。”

凤芝说:“钟华跟石虎山熟,你爸在抚顺,他不一定有关系,不过,现在这事儿,关系套着关系,只要有钱,事儿就不难办。”

吕成刚说:“我的事儿他没少费心,过俩天我请他,到时候再说。”

凤芝说:“你什么时候去见金铎?”

吕成刚说:“过几天吧,现在事儿太多。”

吕成刚在凤芝那儿坐了一会儿起身就走,显得匆匆忙忙。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朗朗晴空突然飘来一团黑云,几声滚雷响过,一阵疾风吹来,雨点就噼哩啪啦地落下来。

凤芝看着雨丝想:“这个倒霉蛋儿,肯定让雨拍了。”

吕成刚没让雨拍,他在一家小超市避雨,买了瓶水,喝着水,看着雨中街景,等雨停。

雷阵雨没下多久就过去了,雨过天晴,世界清清爽爽,吕成刚一身军绿迷彩,遮阳帽,太阳镜,骑着自行车往凤凰山进发,他要去看看曾经的农场,现在的凤凰山庄。

沿凤凰路北行,走过一片草甸,便是青龙河大桥。站在桥上望去,青龙河水浩浩荡荡,像从前一样孤芳自赏,奔流不息。凤凰山坡上,自己曾经的农场,现在是一片辉煌的私家园林,三栋欧式别墅,那里就是唐英灯的老窝――凤凰山庄。

这里是吕成刚的难忘之地。

中学时因为玉珠和于成龙打架,几个回合以后吕成刚吃了亏,他是只能赚便宜,不能吃亏的主儿,冲动之下他手刃于成龙,导致于成龙重度伤残,几乎成了废人,他自己也进了监狱。

一年以后,在老爸的影响下,他监外执行,重新回到家里。

这时往日的同学有的上了大学,有的考了中专,有的招聘进了机关,企业,公司,只有他无所事事。

吕成刚不爱出门,把自己封闭在家里。

老爸感觉这样下去不行,运作人脉资源,承包了凤凰山下这片荒地,自己筹措一部分资金,又在银行贷了一部分,投入几百万,开办了凤凰山农场。

当年凤凰山脚下是一大片沼泽,汛期是一片汪洋;过了汛期露出成片的草甸,水洼和苇塘。改造的方案是沿青龙河筑一条大坝,阻止青龙河水外溢;沿凤凰山坡挖一条导流渠,引导山洪流入青龙河,如此改造后,这片沼泽就是优质水田,山坡可以种大豆,玉米等作物。

为了赶工期,吕成刚跟挖掘机工人早晨三点开工,晚上天黑透收工,终于在汛期到来前完工。

工程竣工后,共开垦出十几公顷农田,低洼处种水稻,山坡地种大豆,玉米,在高岗圈了院子,盖了房子,鸡、鸭、鹅、狗养了一院子。

农场初具规模后,吕成刚邀请了二十多位同学聚餐一天,并不是为了炫耀,他只想重归社会,再续同学情谊。

聚会那天,凤芝拉来了玉珠,闲聊中吕成刚知道了玉珠的遭遇,唐英杰不许任何男人接近玉珠的作法让吕成刚义愤填膺,天下还有这么欺负人的事儿?

吕成刚跟唐英杰的仇怨从那次聚会开始。

如今故地重游,往事历历,记忆中的房屋,菜园,水井,鸡窝,羊圈……都没了踪影,唯一没变的是葫芦形的养鱼池,当年雇了仲老八的挖掘机,西边挑了一条渠,与葫芦小头连接,青龙河水从那进来;东边挑了一条水渠与葫芦大头连接,养鱼池的水从这条渠返回青龙河;入口,出口,有钢筋栅栏蒙细眼铁丝网,阻止池鱼顺渠出逃。

当年农场的院子是用板条围成的栅栏,现在换成了近两米高的水泥砖墙;以前是一溜砖瓦房,现在是私家园林,三幢欧式别墅。

当年怎么看都是农场,现在是精心设计的私家园林,一切都变了。

现在说起来,吕成刚跟唐英杰的仇怨发展到不可收拾,全是因为唐英杰太霸道,吕成刚太刚强。

其实,吕成刚那个时期正跟凤芝热恋,对玉珠没有非份之想。但因为定期给凤芝送新鲜蔬菜,捎带玉珠一份,便经常去玉珠家。

唐英杰得知吕成刚经常去玉珠家,他们是同学后很不高兴,自从被玉珠拒绝,唐英杰耍黑老大的脾气,不允许任何男人接近玉珠,吕成刚无视他的权威,当然让他很恼火。

唐英杰先是托人传话,让吕成刚不要再去玉珠家。

吕成刚这个人,从来都是别人服从他的意志,他何曾屈从别人?我想去那儿就去那儿,你能管得着我?唐英杰越是警告,威胁,他越是逆反。

唐英杰见警告无效,便来硬的。

有一天,吕成刚进城办事儿归来,车子刚上青龙河大桥,前边便被一辆车堵住,后边也追上来一辆车,两辆车上下来十几个人,手里都拎着三尺长的钢管。

吕成刚跳下车,从后腰抽出手枪,子弹上膛,后背靠在皮卡车上,怒视对手。

马仔们显然没料到吕成刚有枪,如果发生战斗将非常血腥,谁也不敢承受如此代价。

马仔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停住脚步,手里的钢管拖到了地上。僵持了几分钟,前边堵路的车让开了,吕成刚上车,开着皮卡车若无其事地驶过围观的马仔,示威意味极浓。

贫穷限制想象,同样,自大容易低估对手。

又一个晚上,吕成刚参加同学聚会回来,他的皮卡车刚驶上青龙河大桥,对面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吕成刚立即刹车,向后看去,后边也亮起刺眼的车灯,吕成刚被前后夹击。

吕成刚还没弄清什么情况,他的皮卡车便被猛地撞向桥边,在唏哩哗啦的响声里,皮卡车撞开护栏,一头扎进波涛滚滚的青龙河里。

吕成刚很镇定地抓起手包背在身上,从天窗爬了出去,在车顶沉入水底的最后一刻,爬出天窗,滚入水中,强忍浑身剧痛,向下游顺流漂泊上百米,最后爬上岸。

如今站在这桥上,过去发生的一幕在脑海里光影浮现……

吕成刚收起回忆,骑上车子过桥,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是大片的水稻田,右侧绿树环绕中一幢大楼,指路牌上写的是:温泉酒店。

吕成刚坐在公路边树荫里,向凤凰山庄眺望,仇恨的怒火在心里燃烧,复仇的冲动让他热血奔涌,头脑发胀。

一个菜农骑着三轮车慢慢驶过来,大树底下好乘凉,菜农也停下来歇息,车斗里是一箱一箱的青菜。

吕成刚凑近了问:“大爷,这是去那儿呀?”

老汉指了指大铁门说:“山庄,送菜。”

吕成刚问:“这么大个庄子,自己不种菜。”

老汉说:“有钱人嘛,有人伺候,我这菜是专门给山庄种的,不上化肥,不用农药,纯有机的青菜。”

吕成刚问:“几天送一次呀?”

老汉说:“隔一天就一车。你是干啥的?”

吕成刚说:“我来泡温泉,闲着没事,出来转转,我看这是两个院呀,这么大的院子,谁这么有钱呀?”

老汉说:“老板姓唐,是我们这儿最有钱的主儿,大善人呐。我的菜专门给他种的,价儿好,还一分不欠,过年过节还送我东西,唐总是个大好人。”

吕成刚说:“你跟唐老板挺熟呗,他就住在这儿?”

老汉得意地笑着说:“不敢说熟,人家是大老板,我遇到过几次,唐老板人挺和气,就住中间那栋楼三楼最东边。”老汉用手指着中间那座别墅说。“前院他自己和他姐,他爸住,后院是饭店,洗浴,打牌,跳舞,嘿嘿,听说后院的小姐一个比一个漂亮。”

吕成刚说:“你去玩过?玩一次得不少钱吧。”

老汉说:“那是,都是当官的来,小官还没资格呢,我没那份儿闲钱,玩不起呀。”

老汉消了汗,骑上车,吕成刚帮忙推了一把,车子起步。老汉回头谢过吕成刚。

吕成刚望着富丽堂皇的凤凰山庄,心情复杂,往昔的图像一帧帧从脑海闪过,这块土地上,曾经是木板栅栏圈成的院子,院子里有鸡、鸭、鹅、狗;有花儿、有树、有鱼、有菜;有同学聚会的欢笑,有妈妈温和的叮咛,有自己对未来的梦想,今天,昨天;昨天,今天,一帧一帧交替闪现。

吕成刚骑车去了温泉酒店,点名要西边顶层北边的房间,前台说那一排南北四个房间,两个月前就让一个外地客人长包了,现在只有六楼有房间。

吕成刚上六楼查看房间,从北窗向西北眺望,凤凰山庄尽收眼底,心中暗喜。

吕成刚回到前台交了一周房费,当晚就搬到了温泉酒店,他要在这个房间仔细观察凤凰山庄,摸清唐英杰的活动规律。

吕成刚像一头潜伏在草丛里的狮子,悄无声息地盯着前方的猎物,等待时机,一跃而起,一口咬断对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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