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照顾老奶奶
“她讹我干嘛啊，她穿的比我都好！
她那一根拐杖，就顶你们一天的工资，知道吗？
你们没事的时候，会去办公楼多的地方逛吗？”
几个男孩子纷纷低下头，不说话了。
嘴上说着要早点出来挣钱，其实就是读书读不下去了。
除了这个正在说话的少年，其他人都是主动辍学的。
“你们跟我的情况不一样，为什么不去参加考试？啊？没带笔是理由吗？！
我问你们，是读书舒服还是打工舒服？”
提到打工，几个男孩子肚子里有一大堆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倒。
“最起码食堂还有肉，再不好吃也是肉……
老板给的盒饭里，能有肥肉的肉沫就不错了……”
“我想回去啃大鸡腿，吃煎糊了的猪扒……
有排骨也不错，带刺的鱼肉我都能接受……”
“坐着不动多享受啊……作业不会写，拿铅笔画画也行啊……”
“现在后悔了，有用吗？还能回去继续读书吗？
当初去跟老师提辍学的时候，怎么一个两个那么起劲的呢？”
“别的地方咱不了解，市中心知道吧？
住在大商场附近，每天吃香喝辣的，舒服不？
读完书就有机会拿几千块的工资，嫉妒不？”
听着少年的话，平时就爱哭的一个小男孩，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不哭啊。爸妈不在身边，咱们更要坚强，到时候出人头地了，让他们跟着咱们享福。”
有许多大型的高耗能设备集中在了主城区，因此市中心比市郊更热。
路上的流浪狗“哈哧哈哧”地吐着舌头，不少行人套着内置小空调的透明“太阳衣”，连鞋子都被包了进去。
老奶奶坐在自家露天的小院子里，摇着蒲扇，哼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儿，晃动着藤椅。
“诶，老奶奶！您原来住这儿。”
少年停下来修代步车，抬头望见了熟人。
那根拐杖价值不菲——少年特地去查过同类商品的价格。
不同于几乎失明的眼睛，老奶奶的耳朵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朋友，你是不是救过我一回呀？
老奶奶一直记得你呢，你说话的声音可像我那宝贝小孙子了。”
“是我，老奶奶。”少年朝老奶奶挥着手，“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您？您没受伤吧？”
少年那天去市中心有急事，过了马路之后就没再管老奶奶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需要有个人时刻盯着。
如果爷爷发病的时候，及时给爷爷拿了药，他现在就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爷爷很疼他，宁可自己吃剩饭剩菜，也要给他买刚出炉的大馒头。
他没法再回报爷爷了，只好在其他人身上弥补这种遗憾。
“奶奶，您家里怎么没人呀？
您这么大年纪一个人住，身边可不能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老奶奶家里十分朴素，与到处都是高科技的市中心格格不入。
“啊，我那几个孩子给我请了护工，两三天来一次。
他们来的时候，会多做几份菜放到冰箱里，我可以热着吃。”
“这怎么能行呢，剩饭剩菜会吃坏肚子的。”
爷爷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奶奶，不如我以后来给您做菜吧，您让护工来打扫卫生就可以了。”
少年很早就学会了做饭这项技能。
他们这些留守儿童，各个都是小厨师。
“哈哈哈，好啊，谢谢你呀，小……呃，小朋友，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呀？”
少年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后就叫我小孙吧，奶奶！”
小孙，小孙，听起来就像奶奶的那个宝贝小孙子。
从此以后，少年的生活更加充实了。
他先在家门口的菜市场买好菜，送到奶奶家，给奶奶带一份早饭，然后去市图书馆看书。
图书馆规定占位不能占太久，少年只能匆匆跑出去吃个午饭，顺便给老奶奶打一份外卖。
少年不是没想过在图书馆呆到晚上闭馆的时间，但末班车不等人，他只能傍晚就启程回家。
老奶奶家在市图书馆和市立医院中间，少年给老奶奶做完菜，在附近吃完饭之后，再去市立医院门口坐公车回家。
“小孙啊，用不用给你点钱呀？买人参很贵的吧？”
“不用，奶奶，您不是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吗？”
少年来到卧室，把银行卡收进了保险柜里。
“真羡慕奶奶的几个孩子呀，我觉得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小孙呀，可别羡慕我……
这几个掉进钱眼里的小崽子，逢年过节从没回来看过我。”
“他们在忙着给您挣钱嘛。”
“哎呀，小孙呀，你年纪小，不懂……
有空去度假，却没空回家看看。”
老奶奶自嘲地摇摇头：“不对……哈哈哈，这里早就不是他们的家了，只是市中心的一套老房子而已。”
“等到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把这套房子卖掉，把我扔到养老院里去。”
奶奶虽然快看不见了，但心里可一直跟明镜似的，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奶奶，别太悲观了……”
半垂下来的葡萄藤，在老奶奶脸上留下了一道阴影，掩住了她悲苦又释然的神情。
“你快走吧，小孙，过了饭点就吃不到好东西了。”
“那我走了，奶奶！明天见！”
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天，少年来到小院子门口时，老奶奶已经倒在了藤椅上，头歪到一旁，正吐着白沫。
“奶奶！我马上送您去医院！”
幸好老奶奶家离市立医院不远，少年开着改装过的代步车，两三分钟就到了急诊大楼。
幸好送来得及时，老奶奶被抢救了回来。
“谢谢你呀，小孙……”老奶奶躺在病床上，一下一下拍着少年的手。
她看不清少年的脸，又一直“小孙小孙”地叫，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那个宝贝小孙子。
“奶奶，护士来打点滴了，你把手放好，啊。”
少年离开病房之后，老奶奶叫来了护士。
“姑娘啊，去把那个转文字的机器给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