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镜中身是客其八
原本那些魂魄化作的火焰是被禁锢在巨大的宫殿下方。
甚至只是某种象征、昭示着天冥府的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
“魂火暴走了？
束缚的阵法坏了吗？
喂，快联系一下维持阵法的人，问一下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四道黑衣人并没有纠结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而是迅速组成阵列，继续朝着姬轩冲了过去。
虽然他们对于眼前的变故有些茫然，但他们同样也知道，这些变故的源头就是姬轩。
只要解决了姬轩，那么一切就都成了定局。
然而。
在最外围，红蔓手里正捏着一枚传讯玉简。
就在这一刻，她得到了来自维护阵法的天冥府修士的报告。
禁锢魂火的阵法是从内部遭到破坏的，有某种诡异的力量将阵法内的灵气扰乱，并且内部的魂火非常精准地直接破坏了阵法的阵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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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那些不过是生灵的残魂。
是已经死去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操纵那种东西。”
她面色煞白。
情不自禁地开始后退。
然而下一刻，红蔓的双眸瞪得浑圆，因为她赫然是看见那些围攻姬轩的修士冲入了魂火之中。
随后。
便没有任何的声息。
就好像碎石块丢进了海水里，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十五个观山境的杀手！
他们甚至连道域都还没有来得及用出来！
这些魂火表面上看的确是没有任何危险。
但红蔓却知道。
魂火远不如表象看到的那般无害。
磅礴的灵魂力量会穿透寻常的灵气防御，直击修士的元神。
若是修为低微的修士，恐怕会直接被魂火的力量变成痴傻的废物。
而最关键的是，这些魂火本应该在那位天冥府府主的掌控之内。
它们是天冥府的底牌之一。
轻易不会动用。
“府主……
你在干什么……”
相较于沉浸在惊诧中的红蔓。
姬轩此时倒是显得游刃有余。
白色的火焰靠近姬轩之后，化作刀枪剑戟，每一件都带着模糊不清的面孔，凄厉的咆哮声中，朝着那些天冥府杀手冲了过去。
“这就是因果报应。
你们杀死的这些生灵，它们终将反噬到你们的头上。
修士的力量并非是用来创造无休止的杀戮，过分地屠杀生灵，最终也只会得到天道的反噬。”
说话之间。
一道寒芒蓦地从姬轩背后浮现，就要斩在他的脖颈处。
然而下一刻，一盏青铜古灯浮现在他的肩上。
那道寒芒与青铜古灯触碰的瞬间，当即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只听得一声闷哼。
在他背后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急速退去，在离开姬轩身周的数息之后，被白色的火焰覆没。
而姬轩仿佛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虽然这些魂火失去了意识，只剩下本能的愤怒与哀怨。
但它们仍然记得，也必然会记得究竟是谁将他们杀死，并且封存在这里。
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事情。
完全获得自由的祂们。
第一时间就会向祂们的仇人复仇，这是姬轩给祂们的一次机会。
也是唯一能为祂们所做的事情了。
区区十五个观山境的杀手而已。
他们面对的可是成千上万的冤魂。
“生灵的生死有时候的确是不能由自己把控。
天灾。
人祸。
疾病。
不论是人为还是天地所为，生灵的生死都是天地的一部分。”
姬轩一步步地走出白色火焰的范围。
朝着红蔓靠近。
他的手中提着长杖。
一盏诡异的青铜古灯在肩头燃烧着，绽放出幽蓝色的光晕。
虽然他的话语很平静。
但平静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愤怒的情绪。
“但是幽冥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短时间内过多的生灵死去。
就会导致一些鬼魂无法第一时间进入轮回。
就像突然降雨的江河。
上游的湍流无法顺着河道自然地没入海闾。
就会漫出堤岸。
导致更多、更严重的灾祸。
所以我很讨厌那些给天地增加‘工作量’的行为。
因为给天地增加工作量。
就意味着给我增加工作量。”
红蔓不知何时已经退无可退。
在她的身后，是一座紧闭的青铜门扉。
门扉后边就是天冥府的核心地区。
但她现在心里却有些发虚，因为她已经不知道天冥府究竟有没有办法留下姬轩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就算这十五个杀手最后败在了姬轩的手中，姬轩本人也应该油尽灯枯了才对。
可现在这位本应该油尽灯枯的人，此时却仿佛毫发无损一样站在面前。
没错。
就是毫发无损。
哪怕方才有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现在他走近了一些便能发现，那处伤口竟然消失了。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少女脸上笑容越发妩媚。
从容不迫地掩嘴轻笑。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你以为来到天冥府。
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接下来……希望你还能保持这份从容。”
随着沉闷的咯吱声响起。
她身后的门扉缓缓打开。
昏暗的大门之后，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嘻嘻。
哈哈哈。
没想到堂堂红蔓居然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而且……你身上的味道。
该不会是到了那个地步了吧？”
“可惜。
太可惜了。
红蔓。
你的血……已经不再完美了。
现在的你连做我的猎物的资格都没有了。
哼……”
“这就是逍遥王的三子，姬轩？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要一击就能把他给杀了的样子，嘿嘿……”
只是当大门彻底打开之后，却发现空荡荡的殿宇之内一个人都没有。
而红蔓已经找准了时机，一个闪身就没入了里边的黑暗当中。
不。
仔细地看的话，还是能看到一个人站在殿宇正中的。
那是一个男人。
只剩下半具身体的男人，一半的肉体，再加上一半的金属。
这个人竟然是将自己一半都炼制成了法器。
他就背对着姬轩，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息。
但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却缠绕着无数的怨气。
此人杀人无数，却没有丝毫被怨气侵扰的痕迹。
姬轩大踏步走进了殿宇。
在迈入第一步的瞬间，周围就亮起了惨绿色的火焰。
彼时。
那个男人缓缓转身。
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姬轩。
看着粘人这副模样，姬轩的眉头便是轻轻一挑。
“我还以为你会和那些人一样。
先躲在暗处。
然后伺机动手杀我。”
“只有弱小的杀手才会躲在暗处杀人。”
男人咧嘴一笑。
随后只是瞬间，他的身形便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姬轩的身子一侧，挪了一步，再看原本站着的地方，那个男人不知何时竟是已经站在了那里。
对方探手成爪就要朝着姬轩的天灵盖攥过去。
姬轩则挥舞手中的长杖，一端落在对方的腰际。
眼见这一幕。
男人脸上便露出一抹狞笑。
“就凭这区区——唔！”
他脸上的笑容一滞。
随即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砸在墙上。
“你是为了什么而修道。”
姬轩的身影瞬间来到对方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尚且匍匐在地的男人。
男人此时面色淡然，那双无神的眼睛微眯着，双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攥住姬轩的双腿。
而彼时。
周围竟然开始起了淡淡的紫色雾气。
在那些雾气当中，又传来了一阵似男非女的笑声。
“桀桀桀。
小家伙。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情问这种问题？”
“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死。
而且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仅仅是他。
你们所有人修道的理由，我都想知道。”
姬轩平静地说道。
在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是长生？
探求天地的至理？
还是满足自身的欲望？
我很好奇。
你们一个个地，把自己的身体炼制成了法器也好、身化毒瘴也好、还是那边那个将自己变成了妖邪也罢。
你们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我曾经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
但得到的答案都不尽如人意，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知道你们的想法。”
在姬轩这般长篇大论的当间。
面前躺着的男人身躯突然炸开，碎片四散而去。
这并非是姬轩所为。
而是那个男人自己这么做的，现在剩下来的仅有他的两只手。
还牢牢地攥在姬轩的脚腕上。
冥冥之中，传来那个男人的冷哼。
“毒藤，还没有到你出手的时候。
他现在是我的猎物。”
“好吧好吧。
不过你若是失手了。
嘻嘻嘻。
我可就不客气了。”
远处的紫色雾气并没有继续扩散开来的趋势。
彼时。
在姬轩的身后，那个男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出来。
他的身躯飘在半空中。
虽然离开姬轩视线的时候少了的是一双手，但现在出现在姬轩身后的时候，他的双手又出现了，反倒是双脚消失了。
若是细看的话。
可以发现他现在的手臂原本就该是双腿，就像是把下半身挪到了上半身。
所以这副模样就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你问我为什么修道？”
沙哑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姬轩想要抬脚，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根本无法从地面抬起来。
这两只手上存在道域的力量！
他恍然地点了点头。
道域的力量让他的身躯无法移动，只能任人宰割。
而这也是那个人的手段。
没想到对方居然可以做到将道域藏在手里。
「真是……学到了。
不过。
应该还不止这些吧？
你还能向我展示更多，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毕竟。
接触最多死亡的人，必定能够解答出生的意义。
不是吗？」
“为了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可以做。
腿断了，就换一条假腿。
手断了，就按一个新的。
身体坏了，就用其他的材料补一下。”
金属制的手掌，攥在了姬轩的天灵。
一切，仿佛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姬轩尝试使用灵剑攻击身后的那道身影，却发现根本触及不到对方。
“我知道你有一把无形的灵剑。
甚至还有剑域。
而且还可以使用阴间法。
所以为了对付你，我也是下足了功夫的。
这座大殿里布下了禁灵法阵，除了阵法的操纵者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动用法术。
不论你是正道修士，还是邪道修士。”
“原来如此。
想要活下去吗？
这也是大部分凡俗的生灵给出来的答案。
不过没有想到啊。
你都修炼到观山境了，居然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这个男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是手掌猛地用力。
只要将姬轩杀了。
他就可以得到一切，不论是赏金也好，还是第一杀手的称号也好。
还有府主大人的青睐。
都是他的东西！
只是在他这么一攥之后，那张原本带着胜利笑容的脸，突然僵住。
再看姬轩已经抬手，仿佛抖落苍蝇一般把他的手给拍了下去。
缓缓地转过身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带着遗憾的愁容。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