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花魁赛
花魁赛这一天,春风楼里的姑娘破天荒地就在清晨忙碌起来,忙梳妆的梳妆,忙试衣的试衣,衣裳飘起,五颜六色的鲜明。
对于姑娘们来说,每年的今日便是她们最为重要的日子,这一天她们盛装打扮,在全城人眼皮子底下展现才艺,翩然起舞,出彩的格外容易得到青眼,从而攀上枝头,脱离青楼。
要知道,寻常女子们也只有在嫁人时才得以有一次盛装出席的机会,可青楼女子每年却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因而她们格外期待每年花魁赛,为一个名额挤破脑袋、抢破了头也在所不惜。
原本花魁赛上能夺胜的皆是盛装下的美娇娘,可直至两年前这么一个人出现后,一切陡然生变。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白衣,头饰简单到只有一支步摇钗,妆容简洁得如同未施脂粉,她琴棋书画皆不落人下,可真正决定一切的是那一支舞。
惊鸿一舞后,落花纷纷,她以此打败历任盛装美娇娘,成为新一任花魁,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一个传说。
何玉一边试衣,一边听婷儿说着她的故事。
“可合适?”
回过神来,何玉笑着点头。
婷儿将名额转出后,不仅为她出谋划策,还将自己早前准备好的盛装重新改了尺寸让给她,说是好让她将自己那一份全数奉出。
如此情谊下,何玉早就将她视为自己人、利益共同体,所以她将自己最后一个才艺,舞的编排告诉了她,说是奔着花魁之名而去。
听闻后她似是不信,掩唇笑了,因而才将泠梦的故事缓缓道来。
“盛安之中没有哪个能像泠梦一样活成世人口中的传说,如此赞誉积蓄下,你能打败她?不过我承认,你的舞曲设计倒是别出心裁,说不准能和她打个平手”
何玉笑瞥了她一眼,泠梦背后有人,自己背后就没人么?神仙和妖怪对打,打不过的话,他们也就不用再继续混了。
“等着吧!是骡子是马,到时拉出来溜过后你就知道了”
婷儿习惯了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但在这几日一次次鼓动之下,此刻她有点被说动了,内心期待也多了几分。
日落时分,城西街头,一条城中湖缓缓流淌而过,湖水清澈碧绿,平静无波,映照着点点夕阳的余韫。
就在这样一条静怡的绿湖中,一珍珠蚌壳形状的宽阔平台赫然立起,四周雕刻的褶皱精细之极,显出能工巧匠之慧心,红色绣球彩结悬挂在其四角,连接至桥上围柱,像是喜获蚌壳之人给世人展览他的宝贝一般。
这便是本年度花魁赛的赛场,赛场两边皆放着一罐罐茶叶,小侍穿着成衣铺的男士成衣,一边给过路人倒着茶叶泡成的茶水,一边热情地介绍着茶叶和身上穿的成衣。
现下来自各青楼的姑娘在台上跳着一场场舞,预热着场子,四周街头早已围满看客,一时间道路水泄不通,就连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姑娘与高阁小姐都禁不住好奇,驻足观看着。
可众人看着台上女子舞动,频频低语偷笑着,怎么回事?
原来平台纵然已绑绳结固定至岸边,可想要在水上立起,无一不是依赖浮物,轻微摆动下,台上舞蹈功力不足的女子便会踉跄步伐,闹出洋相,唯有多年练舞之人能依靠核心力量来稳住身子,保持美丽。
春风楼老鸨桂香看着如此场景,气郁地加快了拂扇动作,又紧抿唇,发出一声又一声低闷。
花魁赛举办这么多年,赛场选址及修筑皆是轮流交由各家青楼来操办,没想到今年轮到怡春楼,就使出这么一个绊子,让大伙出尽洋相,这么做,目的昭然若揭,她不由得担忧起泠梦来。
场子预热好后,花魁赛便开始了,全城四家青楼的二十名姑娘,如流水线一般纷纷来到台上亮相。
一眼望去,各家美女如云,可皆着同一制式的白衣和绣花鞋,发式朴素无簪,这便是花魁赛的规矩,在最后一项才艺前,着装必要统一且简朴,待会前四项才艺考核进行时,她们还须戴上纱笠挡住面容,以便评委和看客们公平评断技艺。
现下众人一遍又一遍地览着佳丽,按照容貌来小声议论比较着,以此来猜测哪位会出彩。
随后那一人缓缓出场,围观群众的热情瞬间被点燃,场面也一下子沸腾起来。
不懂事的姑娘们好奇打量台上这一位女子,纵然她玉貌花容,可在这统一的着装下,哪个看起来不都一样,各有各的美么?
她们哪里知道,关于她的无数传闻如风一般在盛安城内飘荡了好几轮,摸不着踪迹、寻不着准信下,这个人早已在男人们心中到达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如天上月亮,如水中游龙。
何玉暗瞥了她一眼,咂咂嘴,微摇了摇头,而后感觉头上好重,这是她第一次梳发髻,实在不太习惯。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她缓慢而仔细地扫了好几眼四周拥堵的人群,片刻后终于在其中探到那几个熟悉的脸。
她微惊了眉,因为此刻星翊、辰轩、慕容潇潇和柳金义分别在左、前、右各三处人群堆中,活像隐匿其中的卧底,只等待着自己的一声令下。
她摸上手腕袖口,缓缓摩挲出一镯子形状,随后对几人使了眼色,如此操作后,看着他们微颔首,她直觉自己真有指挥使内味了。
佳丽们的短暂露面结束后,便是第一轮才艺——琴技的考核,这是最废时间的一项。
各家女子戴起纱笠,拿着木琴一个个来到台上轮流弹奏,由评委们打分。
刚开始时,看客们听着起劲,表情很是愉悦,可不久后他们纷纷打起哈欠,闲聊起来,偶然驻足观看的男女索性先走了,打算找家馆子吃饭,逛一圈再回来,就苦了剩下的那些粉丝。
何玉越看越着急,每人弹个五分钟,二十人一共一百分钟,将近两个多小时,这普通人谁能熬得住?评委们估计都熬不住!
她来回踱步,暗暗咒骂起这该死的抽签制,偏偏让运气不好的自己抽到那么后面的签。
她不断瞥向人群寻找那几人,疑惑待会替自己演奏的会是谁,能不能靠谱,能不能打动这些评委。
终于轮到她上场,将琴放于桌上,盘腿坐下后,她看着眼前那扎着七根弦的琴,于无知面前茫然地咽了咽口水。
抬起双手,放于琴弦上方,她凝住动作就此不动了,片刻后,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乌鸦飞过的声音。
她懵懵地眨眨眼,手替不就是这样的吗?她赶紧仔细回忆昨晚跟他们聊的话,没毛病啊!所以现在替她弹奏的那人什么毛病?
评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懂这名女子还在等什么,为何还不弹,难不成是太过紧张以致于忘记谱子了?毕竟这种乌龙事件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