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

由于重要考试的临近，顾念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思去想纪丞的事，只是偶尔闲暇的时候才会猜测一下，纪丞正在做什么。那个设计本也不知道纪丞发现了没有，如果看到了的话应该会联系自己吧。

顾念已经整整两周多没有回家了，今天正好是星期五，就在顾念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正在和室友商量晚上吃什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顾奶奶的电话。

顾奶奶在电话的另一边似乎很着急，很难过，连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念念、念念.......”

顾念听到奶奶这么喊自己，心头猛地一慌，还以为奶奶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问道：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顾奶奶在电话里的另一端用衣角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控制好情绪后才开口说道：

“念念别急，奶奶没事，是你纪奶奶，她住院了。”

“纪奶奶？纪奶奶怎么了？”

“我今天下午本来和她约好了一起去买点花土，结果我在家里等了20多分钟也没见她来。她平时从不迟到，我觉得有些不对，怕她出事，就去敲她家的门。谁知道她家的门开着，你纪奶奶晕倒在了门边。”

“那然后呢？”

“我先打的120，然后我也不知道她儿子的联系方式，只能给纪丞打电话，好在纪丞回来得快，他们就一起被救护车拉走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顾念听奶奶这么说，心里也十分焦急。纪奶奶平时年事已高，加上事发突然，要是纪奶奶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知道纪丞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顾念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道：

“奶奶，我想去医院看看纪丞和纪奶奶。”

顾奶奶听了孙女这个请求，也听仔细了她的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她想了想，说：

“想去就去吧，不过你安全到达之后一定要给我报平安，而且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多帮着点儿纪丞，那孩子命也苦。”

顾念听了奶奶的话，不自觉泪盈眼眶，但是一想到纪丞那边情况未明，也就不敢耽搁，说了声“谢谢奶奶”就打车直奔医院。

顾奶奶听到电话传来的忙音声，就知道顾念已经出发了。她没想到自己家孙女喜欢的居然是纪丞，不过喜欢那小子也没什么奇怪的。他长得好、成绩好、他们还从小就认识，似乎一切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两家的经济差距太大，纪丞的家庭关系也错综复杂，两个孩子也都是苦命的孩子，虽说纪丞的性格有时有些古怪，但是要是两个孩子能成倒也不错，只是不知道纪丞本人和他的家庭怎么想了。顾奶奶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更加悲伤纷乱了。

南嘉市的夜晚总是格外繁华，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到处充满了热闹的气氛。虽然已近秋季，但是秋老虎也格外热人。出租车司机也许是为了省些钱，就没有开空调，而是敞开了前后的车窗。一阵阵凉风偶尔袭来，让人觉得心情舒爽。

可是坐在后座的顾念并不这么觉得，她只是觉得风吹在额头上会引起轻微的刺痛，她的大脑有些空，手脚发冷，她不敢想象如果纪奶奶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纪丞该怎么办，她也不敢想象自己才这么大，纪奶奶如果就不在了，那自己的奶奶又该怎么办。

在给完出租车司机车费后，顾念就跑向了南嘉医院的门诊部和前台，她只知道纪奶奶被救护车拉到了这儿，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一层。好不容易打听清楚后，顾念觉得电梯排队的人太多，她不敢耽误就走了医院的楼底，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四楼。

顾念是在四楼手术室的走廊里看到纪丞的，他颓然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双手掩面，肩膀似乎有些微微耸动，一会儿抬头看看手术室的紧闭的门，一会儿低头毫无生气。

手术室上方的灯依旧亮着，说明纪奶奶还在手术室里，顾念毫不犹豫地跑到纪丞身边，她想早点陪着他。

“纪丞哥。”

纪丞听到顾念气喘吁吁的声音，这才顺着面前的一双小白鞋，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到了双脸通红，正在奋力呼吸的顾念。也许是没想到顾念会出现在这里，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念。

顾念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这么颓废的纪丞，就连那天他母亲的辱骂，也没让他这么失落。顾念觉得此刻的纪丞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狗，茫然而无措，他找不到亲人了，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纪丞身上还套着一个白大褂，也许是正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这才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了回来。

“哥哥，你还好吧？纪奶奶到底怎么了？”

纪丞摇了摇头，说道：

“我没事。医生说外婆是急性脑梗，多亏顾奶奶及时发现，打了120，现在还在手术室里进行溶栓手术。”

顾念听纪丞这么说，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顾念见纪丞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轻轻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纪丞哥，医生不是也说送来的及时吗，纪奶奶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纪丞没有回答顾念的话，而是问道：

“你怎么来医院了？自己来的？”

“我奶奶给我打电话了，我担心纪奶奶......和你，这才打车过来的。不过我告诉奶奶了，她同意了我才过来的。”

“这么晚你一个人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啊！”

纪丞也许是着急了，连声音的语调都提高了一些，顾念看着纪丞严肃的神情和眼神，觉得有点委屈，但她知道纪丞也是因为担心自己，这才低低地说；

“对不起，哥哥，我知道错了。”

纪丞听着小姑娘柔柔地道歉，语气凝噎，螓首低垂，纪丞就知道自己的声音大了，怕是她以为自己生气了，这才放缓了口气，慢慢说道：

“对不起念念，是哥哥太激动了，哥哥不是故意凶你的。这么晚了，我怕你出事，外婆在手术室里到现在还没醒，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顾念听到纪丞的道歉，两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她知道纪丞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很重要的人。

纪丞见顾念哭了，就伸手将她拉近了一些。他摸了摸顾念的头以示安抚，眼睛却紧紧盯着手术室上明亮的灯牌，他缓了缓，开口说道：

“念念，上次你看到我母亲了是吧。其实她在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了，不过当时的我太小了，没有反抗与自保的能力。我的爸爸其实早就在外面有个别的家庭了，但是她不愿意离婚。她说得好听，说是为了让我有个完整的家庭，其实就是为了让我爸回家，让我爸给她钱。”

“她经常要求我必须考出好成绩，不然轻则一顿辱骂，重的话就动手。她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让我超越爸爸在外面的孩子，总是拿我们相比。当时爸爸总是常年不回家，所以也不知道我在家里经历了什么，只是每个月给我打钱仅此而已。”

“我还记得有一次她为了让爸爸回家，就给小小年纪的我下药，本想假装我生病了让爸爸回家看我，结果没想到没控制好药的剂量，真的把我送进了医院”

“我洗完胃后躺在病床上，没有人照顾我，他们还在争吵，爸爸吵不过母亲就索性不理她，站在一旁抽烟，母亲见父亲不理她，就越发得寸进尺，我被他们吵得头都要炸了。就是那时，一个当时头发上还是黑发居多的老奶奶把他们赶了出去，坐在我的床边照顾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我外婆，母亲从不让我见她的家里人。从那之后就是外婆一直陪伴我照顾我，我出院之后，就搬到了外婆所在的小区，和她生活在了一起。”

纪丞似乎想到了什么悲惨的事情，连语气都变得更咽起来。

“念念，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外婆面目苍白地躺在救护车的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不知到什么时候，她的头发就已经全白了。当时我在想，要是她真的出事了，要是......”

顾念看着纪丞抱着自己的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担心他过度悲伤在出什么事，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的头扳向自己，对他说：

“哥哥，别难过。外婆会没事的，我们都会越来越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郑重的语气，轻柔的话语让纪丞冷静了下来，这样的顾念让他想起了他出国之前母亲来闹那天为自己挡住烟灰缸的顾念。她的语气是那样的郑重，她的眼神是如此的专注，纪丞的心就在那个瞬间又被敲打出一丝裂缝，这次的感觉比上次的心念微动要更长久更猛烈。

他伸手揉了揉顾念的脑袋，感受到胳膊上来自顾念手掌的温度，那让他无比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