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九九归一

符飒怎么也没想到，晋凉来见她，竟然是带她来了刑部最为戒备森严的地方——归一狱。

这里是西汋境内，唯一可与旌都大理寺的十绝狱比肩的，同为西汋最高规格的牢狱。在这里面关押的，皆是历代犯下重案的皇室宗亲，以及一些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面世的重犯。

相传前朝一位太子若干年前，曾试图发动兵变，事败后便是被关押在这里整整十九年，直至整个人形至疯癫，最终撞柱而亡。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符飒心生疑虑，第一次猜不透晋凉的想法。

来这里之前，晋凉还让她乔装打扮了一番，此刻的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厮模样，跟在晋凉身后。

晋凉看了看四周，声音压低了一些，道：“当年从霍将军府邸中抓到的那个陶国细作，就关在这里。”

符飒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年从霍青云府上抓到的那个陶国细作的供词成为了定了霍府及镇南军通敌叛国意图谋反之罪的关键证言。

后来在霍青云全族被灭之后，这个陶国细作却并没有被杀，而是关了起来，一直到现在。

她一直对此心存疑虑，若说认定了霍青云真有通敌之嫌，这个陶国细作便确定是妄图动摇西汋根基的奸徒，决计不能留着的，即便是蓄意陷害霍青云的人，也该知道，此人留着早晚有一天也是后患无穷，无论如何都不如直接灭了口的干净痛快，且彻底断绝后来之人翻案的可能性。

可这个细作，为何还能活到现在？

有迷惑，更有庆幸。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为霍将军洗清冤屈便多了一份可能。

因而在来到旌都不久之后，她便提出过想要设法见见这名据说被关押了多年的陶国细作。

但是晋凉却始终未能使她如愿。

今日她方才知道晋凉为何迟迟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归一狱乃是刑部治下，且因其机密性和规制级别，长期以来，想要进入归一狱的难度不亚于进宫面圣。

首先，探视的人要有一定身份级别，像是一个五六品的小官想要进去都无异于痴人说梦，更毋论是寻常百姓了。

其次便是其门禁制度的严密谨慎。归一狱的牢门通常都是由子母两把套锁把守的，那锁乃是由西汋一流工匠打制，想要以暴力方式打开是决计不可能的。而字母锁的钥匙则分别掌握在两个人手中。若是尝试只用其中一把钥匙开锁，非但不能打开，还会立即唤醒狱内的应急系统，对所有牢门启动多重加固。而能够同时号令持有这两把钥匙的司狱者的人，很少。

自然，还有别的缘由，诸如看守归一狱的大抵是刑部中武功高强的侍卫，且这里距离城防军营不远，一旦示警城防军便能在最短的时间赶来。若是想要劫狱或是硬闯只怕会落得个不亚于擅闯皇宫一般可怕的下场。

既然如此，晋凉今日带她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他真以为自己的功力已然可以到了抵御千军万马的水平？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有这样冲动危险的念头吧？这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符飒正疑惑不解间，晋凉开了口。

“别想了，我没打算硬闯，更不打算劫狱。”

那你这是要闹哪一出？莫非是来带我参观这宏大的古建筑来了？

符飒忍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

“你没觉得，这里今日异常安静吗？”晋凉低声提示道。

符飒这才发觉，这归一狱门口竟然是空空荡荡的，完全不似有重兵把守的模样。

这该不会是一出空城计吧？符飒心念电转，随即又暗暗觉得自己防备机制过于强大，以至于有了些被迫害妄想症了。

“那史庆阳，正是归一狱的司狱。也是两位执掌门禁钥的司狱之一。”

这倒是没有想到，符飒更加吃惊了。

“向笛查出来了史庆阳的身份之后，我就想到这个信息是可以利用的。派人去大理寺的同时，我也找人来了这里……”

说着，他靠近了符飒一些，轻声道：“另外一名掌管门禁钥的司狱，是我们的人。”

说完，在符飒骤然放大瞳孔的眼神中，他又站直了身体，继续向她科普。

“多年以来，大理寺的十绝狱和归一狱都有一条并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掌管门禁钥的两名司狱其中之一突发状况，比如猝死、突发重病或者意外，身亡或者身残至不能履职者，两把门禁钥则可暂交同一人保管。当然，这个时间是极为短暂的，至下一任司狱到任，便需重新将门禁钥分开保管了。具体多久，眼看主管部门如何行事以及狱中囚犯的数量及性质了。长则一日，短……”

晋凉沉吟了一下，道：“或许半个时辰也有可能。”

符飒已然顾不得惊讶和评价这项制度中的利弊之处了。

“半个时辰，那此刻已然过了……”

晋凉却是丝毫不慌，平静道：“此刻史庆阳还在里面，大理寺要抓人，便不会让人有机会送信出去，只怕这会儿这儿的人是被控制起来了。待他们出来之后，才是我们要进去的时机。”

他所说的控制，自然是官高一级压死人的控制。

符飒听他这么说，才安心地和他一起走到一旁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等了起来。

不多时，便见几名有些眼熟的大理寺捕快押着一个四十来岁身着官服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定睛看去，晋凉便发现，这男子的模样与先前自己和向笛在高乾坝那里抓回来的史启林眉眼果真有几分相像之处，若是将这二人放在一起，只怕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二人之间有着血缘关系的。

关系这样特殊的两个人，在朝中同时任职却能够隐瞒这么久，不得不说吏部平日的工作也实在是有些不到位了。

待到这些人渐渐走远之后，便有另一名狱卒被打发着，快马加鞭地离开了，想必是前往刑部通风报信去了。

待到门口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之后，晋凉才带着符飒从角落里走出来，来到一名瘦高的中年人面前，对他亮出了一枚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