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市场
都说封建帝国时期,商人是华夏最底层,备受歧视盘剥,可君不见明末三大奇案一个黄山案就反反复复打了十几年,几经波折,唐时候西市的胡商让不少王公贵族都负债累累,两淮盐商更是从宋代一直显赫到了清末,手里有钱,还头脑经营,会上下勾结,商户们才不是任人鱼肉的易予之辈。
甚至之前刘闲都想简单了,他以为烧了各家的算缗,算是给这些家族个台阶下,大家乖乖纳税,你好我也好!可事实证明,大家伙不给面子,团结一起,要给刘闲个好看,告诉他老子放高利贷的不是那么好惹的!
这时候正值秋收后,农人们卖掉多余的粮食换去些生活用具,这也是他们的唯一钱帛收入,这个节骨眼上,平时敲锣打鼓收粮食的不见了,没有一家肯收纳,不仅仅长安附近,关中都有些浮躁起来。
可这仅仅浮躁了一天,敲锣打鼓收粮食的商人又一次苦着脸出现在了村屯各处,这股子浮躁又好像燥热秋天喝了一杯冰红茶那样,轻易就给化解了开。
你不是联合起来不做生意吗?那好,生意老子做了!
以前也惯干这些经营跑商的活计,为了自己粗壮的老腰不被咔嚓一刀剁成两半,下乡的五族商人真是卖足了力气,各自憋着气去抢最好的屯铺位置,而且往年几十家收粮食,今年就五家收,关中自耕农们也没有过多选择,以前和其他家商贩合作的村老为了自己利益,也只能妥协,将粮食卖给刘闲,以至于第一天生意,就格外的火爆了起来。
今年收粮食的商人们效率还提升了不少!
以前收一份,得用厚厚的竹简记录一支,记完了用绳子穿起来,再拿下一支,有优势竹简带的不够了,生意还做不成了,可如今压开账本,在打好的格子里写下账目,地点金额,副手用装在四人自行车上的铜钱一付账,粮食一接就行,效率比以前高了一倍还多。
有了钱,总得花是吧!虽然不多,可也得采购年节的用品,为新的一年购买盐酱醋,买几把新的锄头,带点新的铁锹之类,再不济给龟女扯几尺红头绳吧。
本来各家大门一关,你有钱都没地方买去,可是现在,谁都没有意料到,刘闲这么大胆,或者说这么灵活,竟然启用被他查抄的五家仇人继续经商,位于各个镇子,长安城郊的别家店铺铁匠铺子都不开,就这五家开了,于是乎,生意又全都被抢了过去,农人争抢破了头,挤在五族店铺里抢购,收粮食的铜钱又大部分回了来。
最后是屠龙者终成恶龙,秋收虽然不是放高利贷的旺季,可民间也有借贷需求,同样,也只有五家的铺子开着,于是乎,这部分市场又被刘闲哗啦了去。
可就算是生意火爆,下午派出长安经商的商人们还是早早地就关张回了来,老实的返回了吴王府,毕竟他们还有家人都在刘闲手里头押着呢。
入夜时分,王府中响起了热闹的报账声音。
“窦启,收粮八百石,袁买,收粮食一千一百石,巴斗,放钱五十缗
,赵虎,售卖锄头一百把!”
账本一个个递交,听着报账声,这五族商人也一个个脑门直冒冷汗,眼巴巴的张望向刘闲,那些今日经商迎算数少的更是心头忐忑的怦怦直跳。
真是腐朽的封建贵族蛀虫,坐在大槐树底下,一边享受着召春摇晃着扇子的服侍,一边小口小口喝着这年头不少贵族都享用不到的美味,梅子绿茶加蜂蜜煮过,再配上地窖里的藏冰,秋老虎天气里喝一口,简直爽到了后脑勺,刘闲美滋滋的享受着,直到最后一个人上交了账本,群商忐忑中,这才咕噜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绿茶底儿,打着饱嗝站了起来,摇头晃脑的打起了官腔来。
“你们今天表现得非常好!每一个都超额完成任务,所以今日孤就开恩,不惩罚了!”
这话一出,八十几个欺软怕硬的人精禁不住松了口气,可没等他们庆幸完,刘闲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一帮家伙又哭丧着脸起来。
“汝等倒霉,孤缺钱了借到你们,又不想还钱,而且偏偏你们偷税漏税,活该被孤抓了把柄,所以你们全部家产全都充公了,由陛下处置!你们现在都是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了!”
虽然商人不像是列侯那样有政治地位,不得穿丝,不得坐车,可也是富贵人家,吃穿住用,样样比名义上比他们地位高的多的农民过得好,冷不丁全副身家全被收走了,尤其是刘闲还提莫的赤裸裸打脸,明确告诉你,不想还你钱了!找理由收拾你,多气人!听的这些商户心头五味杂陈,又气得牙根直痒痒,偏偏又不敢发作,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不过刘闲真叫说话大喘气,语气一转,他声音又洋溢了起来。
“不过孤也不是做绝的人,你们今天经商所获,抽半成,算是给你们的家资了,明天也是,所获抽半成,晚上对账单,咱们月底结清,都去吃饭去吧!”
这就叫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再抽一耳光,仗着自己封建特权,一群长安混迹,见惯了大人物的长安商帮都被刘闲忽悠的心情跟做过山车那样,忽悠一下子落下来,忽悠一下子又飞起来。
但是最重要的是,刘闲又给了他们一个希望,现在成本都是已经被充公各家的资产,可赚了钱都是日后自己的!又有了对生活的希望奔头,就如同后世岛国经济腾飞时候的企业战士那样,人精们战意十足的凑合在了桌子边上,急不可耐的嗦着面条,晚上就连和家人聚一聚都顾不得了,收粮食的绞尽脑汁规划路线,放印子钱的也打算主动出击,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就好像月底要总结大会冲任务了那样。
还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抽一巴掌,眼看着一群商人被刘闲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咬牙切齿的围拢在院子里的高脚桌前,打着扇的召春也看得入了迷,可这功夫,冷不丁又是一声羞耻的脆响啪的一声响起。
“没看到杯子空了吗?”
在刘闲龇牙咧嘴的使唤中,撂下扇子,小斯德哥尔摩症患者竟然还带着点喜滋滋的兴奋,捂着火辣辣的屁股兴致勃勃下了厨房。
第二天,长安众多商户还是没有开张,继续的观望着,缺乏竞争对手前提下,这些企业战士又是气势十足的冲出了吴王府。
“今日收粮,十石以上,多给一百钱!”
“锄头特价了!”
“钱息降低,今日放贷,借一百钱,明年还一百五十钱即可
!大血亏啦!”
吆喝声中,吴王府商人又把别的大商市场侵吞了一大片。
第三天,长安列位大商还在观望,这一晚上,干脆有的吴王府商人胆儿肥的都不回来了,就在外面打尖儿,仅仅把账本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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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也是同属于长安大商的范式坐不住了,脱离了同进同退的行列,第一个早早把张开开,排出去收粮食的族人也是一大早出了城。
没招,别看现在是西汉,也是有市场一说的!长安附近就那么百多万人口,秋收冬藏这个窗口期又就这么短,再不出来经营,就只能等明年春耕了,而且这年头,村老自耕农最容易培养成熟客,今年和你商货贸易,价格公道了,明年还会主动找你。
就在其余家罢市的时候,刘闲不慌不忙的侵吞着他们自大汉开国几十年,一点一滴培育出来的市场份额。
老子不罢市了,向吴太子您妥协了,这下可以了吧!可谁知道,范家收粮食的族人,几个人怎么出去的怎么被抓了回来,那些开张的瓯铺子,也是被刘闲拿虎皮做大旗,派从北军调集来的吴国幡上步兵给重新封了!
什么理由?
治粟内史府没有你们的算缗记录,不允许开张!
可这又戳到了各大豪商的痛处,真要按律缴税?
下午,各大豪商家族头头脑脑又是串联了起来,一个个老奸巨猾的商贩头目争论的面红耳赤,这功夫,刘闲又是悠哉悠哉的继续派人侵占市场,甚至!这个混蛋还开始招人了!
第八日!连续争吵了好几天,各个家族族老终于是商量出了个缴税的税率,还是低于朝廷要求,不过好歹比以前高了点,就在大家伙高高兴兴的打算重新算缗时候,市井忽然传来了小道消息,朝廷中,刘闲向文帝进献了一道告缗令,陛下很是意动,很可能就实施了。
告缗令的内容也简单,任何人都可以向御史举报商贩偷税漏税的罪行,一但查处,商贩家族不管多大,抄家,人发配到辽东为大汉封建帝国事业做贡献,更气人的是他们被抄的财产,归告发者所有!
这个招数其实不是刘闲想出来的,而是桑弘羊这个商人想出来的,被汉武帝实行,整得汉武帝朝的商人哭爹喊娘,这儿被刘闲提前给穿越了过来,效果却是同样好使,本来下定决心的长安各财阀,又乱了阵脚。
............
第八日晚,吴王府。
“刀间拜见吴国太子!此乃刀氏算缗,还望太子一阅。”
说实话,刘闲还挺好奇的,说传奇商人,巴清是巴地豪族,属下仆从宗族本来就无数,还拥有炼丹的水银矿,陶朱公范蠡是越国功臣,经商之前他在越,楚,吴乃至中原也结识了不知道多少人脉,他俩能发家,刘闲其实不是那么佩服。
可刀间,这个汉初的传奇商人,真好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样,没有世家豪族支持,他就忽然间发了,白手起家,这才是真传奇。
真见了面,这刀间倒是更让刘闲好奇加佩服了。
汉高祖下令,商人不得乘车,不得穿丝,可汉文帝仁德,从未以此问罪,长安商户胆儿也肥了,一个赛一个奢侈,排场穿着真是堪比王侯,就拿被刘闲抓的巴德来说,乘坐的马车竟然四匹马来拉,就和后世开兰博基尼一个水平,妥妥的逾越了。
可这刀间,一眼望去,和老农没啥区别,穿的是打补丁的土布衣服,骑得小毛驴拜访上府的,而且他还不是作秀,被刘闲抓的六家,真正掌权的,在家坐享其成的,哪个不是养的白白胖胖,他这干瘦的,皮肤还雀老黑,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外出干活晒的。
不过在商言商!心头佩服,面上,刘闲还是一副老大的不耐烦模样,在召春打着扇子服侍下高高在上的挥着巴掌。
“算缗递交治粟内史,与孤有什么关系?”
“治粟内史处,刀间已经派人送上了算缗,并且将税款近数补足,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刀间若是不亲自登门拜访,说不定明日太子又得将刀氏商贩近数送回了!要知道秋日已经不多了!”
别说,刘闲还真有这个打算!眼看着这才三十几,老的却像五十多的家伙眯着眼睛一副精明模样,刘闲也不得不唉声叹气摇了摇头。
“好,孤知道了!刀氏可以正常营业!”
“谢过太子!”
要是别的商人,刘闲把整个长安商户折腾了一遍,估计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把算缗的事儿一弄完,该转头就走,顺便把刘闲大名也写在黑名单上,可难怪这刀间是大汉商界的传奇,尽管刘闲高傲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他依旧一副憨厚的笑脸继续向上贴。
“听闻吴太子您大量囤积豆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闲还真就警惕了起来,也不装哔打扇了,直接从槐树下的逍遥椅蹦跶起了身,可刀间下一句却是气得他嘴角都直抽了起来。
“刀某在河内,河东,弘农一代还算是有有些门路,几郡大豆二十天前,刀某已经提高价格收的差不多了!”
可就在刘闲气得说不出话来时候,这干巴瘦奸商又继续冒出了话来。
“不知太子可愿屈尊,与刀某合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