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断绝关系

先前，戴燕华勒令沈静芝去翟家当保姆，其实当时她就已经隐约察觉到翟家大少爷的名头有些熟悉，依稀在哪儿听说过，可这不是事不关己嘛，她就没有细想，没有立时想起这则传闻来。

如今，戴燕华担心自己会被亲妈送去翟家当保姆，惊恐不安，眼瞅着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哪里还敢不上心？当即凝神细想，分分钟就想起了这则传闻。

这下子，戴燕华清楚的意识到，翟家大少爷有多么可怕，给他当保姆的危险系数有多么高，愈发惊恐了。

惊恐之余，戴燕华口不择言，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四下里立即嘘声一片。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人民公社成立了，村长就不叫村长了，改叫队长，村民就不叫村民了，改叫社员。

在七十年代的农村，人人都是社员，除了实在太老或者实在太小的社员，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社员几乎每天都得要出工——唯有春节期间，以及刮风下雨的日子，可以获得休息的机会。

如今是七月份，夏收夏种已经结束，正值农闲时节，地里和各处都没有什么活计，社员们出勤不出力，都在磨洋工。

今天早上，刚出工没多久，天空突然下起了太阳雨。向阳大队的大队长陆卫民是个开明之人，索性就以天气不佳为由，给社员们放了假。

好不容易休个假，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听说卫生室有热闹瞧，向阳大队至少五成的社员都乐颠颠的跑了过来。

如此一来，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这儿来，此时的卫生室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吃瓜群众。

换言之，方才戴燕华所言，大半个村子的人都亲耳听到了。

几乎所有在场之人都向戴燕华投去鄙夷的目光，其中几人更是忍不住开口斥责：

“戴燕华，你明知道翟家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坚持要送你女儿去翟家伺候他，你这样做，跟亲手把你女儿推进火坑有什么区别？”

“让亲生女儿去送死，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虎毒尚且不食子，戴燕华，你简直禽兽不如！”

“你还年轻，你还不想死？呵呵，你女儿难道不比你还要年轻么？她又何尝想要死呢？怎么，难不成在你看来，就你的命是命，你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你这个当妈的，竟然枉顾女儿的死活，简直岂有此理！”

“只顾自己死活，却丝毫不顾亲生女儿的安危……说真的，你这样的妈，有还不如没有呢！”

“……”

这一道接一道的斥责声，如同一记又一记耳光，反复抽打着戴燕华的脸。

这一刻，戴燕华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打烂了，整个人难堪到了极点。

显而易见，戴燕华已经触犯了众怒。

这个时候，戴燕华以及她的亲友就应该闭上嘴巴，躺平任嘲。

可钱菊香这个猪队友，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居然很不服气的来了一句：“这些都是咱们戴家的家事，你们这些外人叽叽歪歪个啥？你们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此言一出，哇哦，斥责戴燕华的队伍立刻扩列，由几个人一下子壮大大了几十个人。

一时之间，斥责之言如山呼海啸，几乎将戴燕华淹没。

就在此时，沈静芝走到了何慧芳的跟前，说出了她的诉求——她要与戴燕华断绝母女关系，请何慧芳为她做主。

戴燕华都快被骂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这个时候，骤然听说沈静芝要和自己断绝母女关系，她赫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说什么？”

沈静芝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决然：“我要与你彻底断绝母女关系，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戴燕华脸上有片刻的空白，随即厉声道：“凭什么？我不同意！”

没错，戴燕华很不待见沈静芝，巴不得她立刻消失。

但，这并不意味着戴燕华愿意与沈静芝断绝母女关系。

退一万步讲，在戴燕华看来，就算要断绝母女关系，也得由她来提出才是。

现如今，沈静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提出要和她恩断义绝，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沈静芝伤了她的脸面，她能同意才怪。

“生而不养，枉为人母。你虽然生下了我，却从未尽心尽力的养育过我。远的不说，就说今天，你的所言所行，根本配不上母亲的身份，让我无法将你当做母亲来敬爱！”

说到这儿，沈静芝放缓语气：“其实，我固然无法接受你这样的母亲，你又何尝愿意接受我这样的女儿呢？与其抬头不见低头见，两看相厌，还不如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戴燕华原本又惊又怒，气得想打人，可听了这番话，很神奇的，她竟然从震怒中冷静下来，认真思索了起来。

眼见戴燕华似乎有所触动，露出了些许动摇之色，钱菊香暗叫不妙。

要知道，一旦戴燕华同意断绝母女关系，受影响的可不仅仅是戴燕华本人，还将不可避免的影响到戴家人。

原因无他，沈静芝与戴燕华的母女关系都断绝了，沈静芝与戴家人之间的亲戚关系自然也就断绝了。

没有了这一层亲戚关系，戴家人还怎么奴役沈静芝，还怎么榨取她身上的价值？

钱菊香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在钱菊香眼中，沈静芝就是自家锅里的鸭子，都炖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就能够出锅卖钱了，这种时候，要是任由她扇着翅膀飞走，自家岂不是亏死了？

这是视财如命的钱菊香绝对无法容忍的。

“不行！”钱菊香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就急吼吼的劝起了戴燕华，“母女关系又不是儿戏，哪能够说断绝就断绝？燕华，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得为戴家想想不是？咱们戴家辛辛苦苦抚养了阿芝丫头将近十五个年头，这份恩情比天还要高，她一丁点都没有报答，凭什么要求恩断义绝？真要如了她的愿，恩断义绝了，咱们戴家十五年的心血不就全都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