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白眼狼
“先给六百块钱现金？”沈静芝斜睨了钱菊香一眼，一挑眉，似笑非笑道，“行吧。”
听了这话，钱菊香如蒙大赦，长长的舒了口气。
随即，她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心里暗自琢磨开了——
六百块钱现金，确实不少，但也不是特别多，多到自家无法承受。
罢了罢了，这六百块钱就当破财免灾好了，给就给了，无所谓了。
至于剩下的三千块钱……哼哼，就拖着呗，拖着拖着，这笔账不就成了烂账，不就没了？
钱菊香心里头算计得好好的，却不想，沈静芝说话大喘气，又慢悠悠的补充道：“剩下的三千块就用实物抵偿，比如‘三转一响’、桌椅床柜、米面粮油、烟酒副食，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都可以拿来抵债嘛。旧一点就旧一点，没关系，我不嫌弃的。
“要是这些实物加在一起，折算下来不足三千块，不够用来抵偿，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了，我可以通融一下，差的那些钱允许你打欠条，只要你在欠条上注明一年之内还清就可以了。”
沈静芝说到这，温柔的笑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样，我给出的条件还挺优厚的吧？你是不是特别感动呀？”
感动……才怪！
要不是碍于威名在外的杨佩琴就在一旁站着，钱菊香心存顾忌不敢动，她早就动手抽沈静芝了。
现金不够实物抵？仍旧不够的话，还得打欠条？
这这这，这哪里是要债啊？这分明就是要抄家的节奏啊！
沈静芝这小贱人好狠，做事做绝，她这是不把戴家折腾得倾家荡产不肯罢休啊！
老天爷啊，他们戴家辛辛苦苦养了沈静芝十几年，却养出了她这么一只小白眼狼，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钱菊香真想扑上前去，一口咬死这个小白眼狼，但是……她没这胆子，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沈静芝。
她那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一刀又一刀的剜着沈静芝，恨不能将沈静芝千刀万剐了。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怎么，不满意我提出的解决方案，不想照办？”沈静芝笑笑，很通情达理的说道，“不照办就不照办吧，随你。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两家可就没有办法私了了，只能公社再见了。”
说罢，沈静芝挽着杨佩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又决绝。
眼见沈静芝和杨佩琴渐行渐远，钱菊香心中愈发不安起来，有一种即将失控的紧迫感。
戴燕华蹑手蹑脚的来到钱菊香身边，好意提醒道：“妈，真要让她们闹到公社去，咱们全家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全得要遭殃。”
钱菊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快要气炸了。
这个时候，戴燕华很没眼色的撞了上来，立即沦为了钱菊香的出气筒。
钱菊香对着戴燕华火力全开：“这还用你说，老娘心里没数么？！你这蠢货，不光不会赚钱，就连教养女儿也不会，居然教出了个白眼狼来，当真是干啥啥不行，废物点心一个！”
一顿喷过后，钱菊香还不解气，居然动手捶打戴燕华。
戴燕华一边闪躲，一边嚷嚷：“要害戴家的是沈静芝那个死丫头，又不是我，你打我做什么？妈，你好不讲道理啊！”
“老娘不讲道理？老娘怎么不讲道理了，啊？”逻辑感人的钱菊香理直气壮的讲起了歪理，“那个死丫头，说到底还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要是不把她生下来，咱们戴家会有眼下的祸事？你造下的孽，当然要由你来承担！今儿个我还就要打你了，因为你活该！”
说话间，戴燕华接连挨了好几下，心里委屈极了：“当初我就说了，那个死丫头和她弟弟都是讨债鬼，万万留不得，得要趁早把他俩送人。当时是你拦着不让，说什么只有把几个孩子都攥在手里，才能够名正言顺的领取抚恤金……”
听到戴燕华口不择言，竟然当众揭露自己的小算盘，钱菊香勃然大怒，左右瞄了几眼，眼见不远处靠墙放着一把沾有鸡屎的扫帚，立即冲了过去，将那扫帚抄在了手里，随即气势汹汹的冲向了戴燕华。
瞧那架势，钱菊香多半是想要把扫帚上的鸡屎糊戴燕华一脸，分分钟让她闭嘴。
眼见乱成一团，沈静柔额角青筋直跳，暗骂一句蠢货，扬声提醒道：“外婆，其他的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沈静芝她们拦下来！”
一听这话，火冒三丈的钱菊香冷静了几分，沉吟片刻之后，用力跺了跺脚，随即丢掉了手里的扫帚，拔腿去追沈静芝和杨佩琴。
形势比人强。在有理有据又强硬无比的沈静芝面前，钱菊香就是再不愿意，也只好乖乖认栽，全盘接受沈静芝给出的解决方案。
***
一个小时之后，两辆骡车先后来到了戴家的门前，戴家的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梳妆台、五斗橱、架子床、写字台、靠背椅以及大米、面粉、菜籽油等，被源源不断的搬上了车。
这两辆骡车是沈静芝在陆卫民的帮助下，临时雇来的。
陆卫民不光帮忙雇车，还帮忙搬东西，搬完东西还邀请杨佩琴和沈静芝去他家吃午饭。
这个年代，人们普遍不富裕，即便是队长家，也没有余粮。
杨佩琴祖孙不想给陆家增加负担，便婉拒了陆卫民的邀请。
奈何陆卫民实在热情，一再相邀，盛情难却，祖孙二人只得接受了陆卫民的好意，坐上了陆家的饭桌。
饭桌上，摆上了六菜一汤——凉拌黄瓜、番茄炒蛋、丝瓜炒蛋、毛豆烧茄子、扁豆烧芋头、清炒紫角叶以及冬瓜虾皮汤，另外还有一大盆混着南瓜的白米饭。
尽管都是些简简单单的家常菜，连个大荤都没有，但在七十年代，这样的菜色已经相当不错了，寻常人家平日里未必能够吃得上。
由此可见，陆家人确实是诚心诚意的招待杨佩琴和沈静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