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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试

承恩侯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了彭纯,却是在一家会馆里。

其时彭纯一副伤重初愈的模样,全赖他身边一个小厮张罗周全。

“人是我在本地买的,名叫小于,不会说话,手脚是麻利的。”

来人又扫了那小厮一眼,对方全无反应,仍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呆呆望着廊下的茶壶,以防水滚过了,损了茶味。

微皱眉头,这要是在京城,这样不识眉眼高低的小厮,哪里用得,可这是在边境小城,竟比不得了,再有,他还有不会说话这个正好的毛病。

“撤的时候不小心,被姓朱的手下缀上了尾巴,刚和月氏人分开,就被绞杀,原跟我的那几个,都丧了命,只护得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彭纯有些感慨。

“连同这个,都是进城以后,为掩人耳目买的。不识汉字,不会说话,说是流落到月氏那边的汉族儿,月氏几次大乱时被裹挟着逃出来的。”

不会说话,还不识字,那么基本上不易泄密了,来人心头微松。

这才放心问道:“你的伤势?我看是不轻,如何会被那人的手下缀上?”

说到这个,彭纯苍白的面色上竟浮现出笑容:“还不是月氏人太笨,说来时间也不短了,让他们练习,准星却不高,击中朱宏宇那一枪火铳,正是我放的。”

“可能就是这样,让他们起了疑吧,月氏这边有他们的人,也说不定。月氏人得了好处,越发兴起,要往青海去打草谷,我总不能再跟了去,几个人落了单,就着了道。”

“那几个你也放心,”看来人面色阴晴不定,彭纯补充道,“人都是生面孔,死了的,身上也无腰牌饰物,衣服也都是穿着月氏给的,他们翻不出花来。”

“我投靠会馆时只说自己是过来行商遇险的,又拿出文书边契等物,他们看着我伤势较重,原还有些疑惑,后来我又花了一千两,找了一家开在本地的贸易行作保,他们也就收留了我。”

“侯爷听大小姐说你遇险,立马就派了我出来,耽搁到现在才找到你,实在是因为没想到你住在会馆里。你估摸着咱们还有多久才能起程?”

要问的都问了,自然就开始说起别的来。

听到彭娇关切自己的消息,彭纯心中一片火热,几乎要辣辣的痛起来,费了几息稳住心神,这才缓缓道,“这条线好不容易牵起来,月氏人总要回来的,再说我这时候从边境去京城往返,未免太过打眼了。”

“我想着,反正给了一千两给那贸易行,搭上了线,索性就随指两样和他做起生意来。也不靠这个赚钱,不过是拉些名头罢了。日后便是有人知道了,也有个幌子说嘴。”

“这些日子我好了些,也与会馆诸人并住在里头的客人闲聊过,为什么这样的地方还有会馆?自然还是有利可图的缘故,待我好了,便从这里搬出去,买也好租也好,立一个铺子起来做中转。”

彭纯坐得直了一些,略直起腰腹,似乎牵扯到伤处,不免咋舌:“不过还需些日子。”

来人不免点头,只觉彭纯一腔忠勇,至今还想着为候府做事,不枉侯爷与小姐一片心,不免又羡慕他出头太快,免不了道:“你倒好,因祸得福了。”

彭纯不过丝丝坏笑:“这么说,你也不嫌西北风沙,愿意与兄弟在此地共谋?”

“我还是算了,京里还等着你的消息呢,如今你若好些,就起来写一封信,我速速带给侯爷才好。”

来人不免笑得狼狈些个,京里的日子过习惯了,谁愿意来这西北吹沙子,心中那点子妒意也散了大半。

京里正在看信的不只彭娇娇,还有李茂林。

国子监的生活于他而言,是简单而枯燥的。

明面上他持王爷名帖插班进来,只编在甲二班,却又住在夫子楼。

身份上而言,他是王爷的小舅子,但又只是一个侧妃的弟弟。

所以一般学子,既犯不上不巴结他,也欺负不到他。

除了上学下学,休沐日亦都住在王府买的院子里,寻常人打不到交道。

但这几日学里的气氛有点微妙,概因一年一度的君子试即将放榜。

乙级班的学子们是没有资格参加君子试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看热闹。

“喂,你们听说没有,这次君子试就要放榜了。”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语气神神秘秘,正是京兆尹家的二公子关会。

“早就听说了,怎么样,还是像去年一样起盘子,赌赌看前三名的顺序?”

接话的人懒洋洋的,是五军大都督府祁家的孩子,祁贺连。

等闲人哪里进得了这国子监,但甲班的人中龙凤们,关系和学识更都是一等一的,

虽竞争激烈,但前三名左不过就是甲一班那几个人,无甚悬念,最多猜一个名次罢了,有些个无趣。

“不不不,我听说这次可能有一匹黑马出现,甲二班有一个叫李茂林的,说是岑夫子已经赞了他好几次了。”

“岑夫子?”

一阵议论声响起,众人不免交头接耳,岑夫子虽是女夫子,却是这国子监里最严厉的人,又不从给谁家家主面子,背不出书乃至于答不上题,责罚乃是常事,学子们见了她都想绕路走,没想到还会有她表扬的人。

“甲二班?差距也太远了吧。”发话的还是祁贺连,他斜眼看向关会,“就算他入了岑夫子的眼,但离甲一的差距还不是一般的大,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君子试的第一名啊。”

这倒也是,关会听了,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我说,多大点事,何必劳神,”崔国公的孙子崔源搭话了,有些不以为然,“实在想赌便起两个盘子就是了,一个还是照原来的,拿前三名顺序做注,一个赌你说的那个小子,”崔源伸手指了指关会,“赌他能不能拿第一。”

“各赌各的,互不打扰不就是了。”

这话说得在理,众人皆是点头。

“那也行,还是我来操办,”关会点头道,“就搁在盛源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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