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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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为什么别人说你讨厌我,我就相信?按理也应该听你亲口说才能信呀。其实是有缘故的。”
——“有一次我回到厦门,那天我和你也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外面,事情办完了打算回去,刚好要坐的公交会路过你家,她提议喊你出来玩,然后就给你打了电话。你说你在打游戏,听到她约就痛快的答应了。之后你问还有谁,她说了我的名字,你当即干脆地回绝了,说不好,还是不去了。”
——“估计你没想到,那天她开着扩音,我站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她挂了手机,对我说都听到了吧,不是我的原因,是冯周洲不愿意见你。我笑着装作不在意,说没关系。其实啊,坐在公车上回去的时候我就想大哭一顿来着。别人说的我不信,这回你说的我该信了吧。”
——“回去后,我难过得不行,开始喝闷酒,一个人喝了两瓶白酒,吐得昏天黑地。身子难受,心里也难受,心里想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那是我这样想着最坚定的一次了。”
——“为什么你会变得那么讨厌我,那么不愿意见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以前那么好,突然就陌生成了这样。真的有答案吗?”
——“理由是渐行渐远,可为什么会渐行渐远?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连陌生人都不如。”
——“如果可以,想从姓名开始与你认识。”
8-1901:35
——“当然,说再也不喜欢你是根本做不到的。那之后没几天的凌晨,我突然接到了你的电话。”
——“你说,你在酒吧,喝了酒有些茫,但是没醉。他们都在跳舞只有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你觉得心里好难受。”
——“这事你大概喝了酒都忘了。”
8-2021:43
——“之前说过喝酒的事,其实我酒量还不错。
——“也就在前段时间,那天也是因为一些事心情太低落了,就去找酒喝。起初喝了一瓶茅台,又喝了一瓶伏特加,七十几度,喝着嘴巴都疼,得搀着喝。后来还想喝,就跑出去买了瓶二锅头。这二锅头刚开始喝的时候我还有意识,然后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朋友见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就问我,你是不是还喜欢冯周洲啊。靠……我当时就懵了,我问他我干啥事了。他说也没什么,就是在阳台上抱着柱子嘤嘤啜泣了几个小时,一边哭一边喊着冯周洲。嘤嘤啜泣?我到底是怎么哭的啊?他说也说不清楚就是见到我哭的时候就想到了书里有这样的描写。原来他还不信有这样的哭法,现在终于知道书里不是瞎写的了。”
——“后来那朋友对我说过,要是不能两厢情愿就别想了。我低头想了想……你不要在没有我的地方,把我忘得那么干净啊。”
***
尽管在泰国呆了快5年,冯周洲还是没有自信能够去喜欢带着高温的艳阳。
耀眼的阳光刺破任何可见的缝隙,哪怕仅以毫米来计算它的宽度,也让人灼热不安。
骤然而至的暴雨没有如想象降低气温让人冷静,只是多添了慌乱。热着鞋底的人误入与炎阳叫板的乌云,在雨帘中,在高架桥下,在站台上,惊魂未定之后留着闷热难解的暑气郁结于胸,百般不适。
肖晓银选择在这样的天气乘机抵达曼谷,让冯周洲心生烦怨。
初初联系时的欣喜变成累赘。见与不见,想与不想,喜欢与不喜欢,通通只有在它试图左右选择的时候才另人真正烦恼。
冯周洲走出公寓门厅的时候天空已经唤回了雨水,只留着些许顽强的水滴钻石般闪闪发亮。
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曼谷的肖晓银体贴的将见面地点改为市内。冯周洲托sen预定了一间人气不错的餐厅,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磨蹭出门。
抵达餐厅时,sen和肖晓银已经用英语聊得熟络了,这反而让冯周洲生出一点嫌隙感。
“JOJO。”
sen抢先发现了走进餐厅的冯周洲,抬起手臂招呼。
随着sen的呼声,肖晓银微笑转头,眉毛向上轻轻一挑,堆出一副“好久不见”的笑容。“你终于来了啊。”
冯周洲敏锐察觉来自那笑脸里细微的做作,嫌隙感没有离去,甚至更是有了些许膈应。他坐到桌旁熟络的与两人客套,随着谈话的展开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友好场合,只是与sen时不时交谈的泰语,与肖晓银中文的打情骂俏掺杂在英文中,还是能让人感觉出相互之间仍有隔阂。
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八卦叫人不屑,其实男人漫无目的聚会讨论更是没什么营养。冯周洲常在“投入”的参与后又短时间脱离谈话的场景,反正他不是总愿意带着脑子就是了。
肖晓银对于谈话则是另一种热衷,在他看来只要开口便是目的,直球也好,拐弯抹角也好,都要扒开将毛茸茸的好奇往里探。
这无关于品性,要说也是性格问题,一个勇敢的人与一个懦弱的人,总有太多的马脚显出他们存在矛盾的端倪。
肖晓银将手搭在冯周洲的手背上,直言没有预定酒店,接下来的几天要与他同住。
Sen醒悟两人关系果真不对,抬眼瞟向冯周洲,对方却像在谈论中午吃米粉还是炒饭,思绪在街市流连,刚好看见一个卖烤鱿鱼的小摊便觉得鱿鱼也不错,一脸轻松答应。“好呀。”
很快,sen自觉的提出自己有事要先行离开,冯周洲懒惰的靠在椅子上与他告别。肖晓银倒是热情,一副主人派头,再三客套后目送sen离开。
走过街角,sen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的行为并非是对肖晓银有敌意,而是另一种介怀。
他明白,自己有一点造作的完美主义苗头,又或者说是极致的浪漫主义者。他的信仰是精神,本质犹如一位诗人需要纯粹的养分。冯周洲作为朋友自然有吸引他的地方,比如轻松和热情,但自己的彩虹早在不知计数的年月迷失于天空。
他再等待戈多。
可godot在何时、何地,等待着谁?又或是,荣幸地,等待着我。
可惜,行过每天走过的书页,Hopedeferred,makeththesomthingsick(希望迟迟不来,苦煞了等待的人)。
***
肖晓银自觉地在冯周洲的公寓有如熟稔的男女,出入自由。待冯周洲冲完澡走进卧室,早已趴在床上露出半截裸背。
冯周洲看着床上的人,内心无半点波澜。他知道,并懂得肖晓银的邀请,伸手挠了挠后颈便走了过去。
肖晓银没有说话,起身掀开薄被,在床边拦腰抱住冯周洲……
事后,肖晓银枕着双臂躺在冯周洲身边,对方半闭着眼,看上去完全没有住着灵魂的样子。
肖晓银也跟着沉默了几分钟,怕对方就此入睡,他靠过去。
“我想去芭提亚。”
“嗯。我上班呢。”
沉默几秒,冯周洲闭眼答道。
“我一个人去。”
“还回来吗?”
“我要你送我去机场。”
“什么时候?”
“我20号回国,你送我吧。”
“嗯。”
“你找女朋友了吗?”
“嗯?”冯周洲轻轻应着,此时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发出提示声,他迅速睁开眼侧身抓起手机。“没有,还没遇到合适的。”
肖晓银盯着他的背脊,又看向黑暗中发出的光亮,不禁发问。
“女生?”
“唔。”冯周洲小心的将手机放回原处,没有正面回答,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跟换了个人似的,蹬着大眼睛问肖晓银,“明天想去哪?”
“随便逛逛,你不用管我了。”
“嗯。”
冯周洲这会脑子完全清醒了不说,还变得稍微焦躁,手机又响了几次,每一次他都用极快的速度抓起,侧身点开屏幕。期间翻身也变得极为频繁。
肖晓银装作没看见,更没听见那些声响。
许久,冯周洲终于在床上安稳地躺下。静了一会儿,他戳了戳肖晓银的手臂。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嗯?大概是你高三那会吧,不过我大你一级,熟悉起来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
“那时候啊。”
“睡吧,我今天累了。”察觉到冯周洲在掩饰着可能会令自己不快的事情,肖晓银不想再延续不着头脑的话题,强行闭眼。
***
任何一个人的路乍眼看上去都是困难重重,同床异梦已经不是表达感情和选择的悲伤,而是生活的常态。
无论怎样努力,生命本来就是等待,因为时间未完,所以等待的人永远都不会来。
肖晓银本身是一个感性的人,时而有胜利感,时而又挫败得一塌糊涂。
希望是一株幼苗,又经常缺少养分,他不得不在对于自己来说是正常的生活中抽取营养去浇筑它。
工作、恋爱,加班、运动,友情、亲情,作为一万人中那一百个有趣的人,他不想讨好大多数的人。也明白大多时候聪明的人必须经常去思考,但欲望终究大于温和的满足感,他还是会不拘的大骂脏话,疯狂的迷恋满身腱子肉的男星,做出过分而激烈的幻想。他的人生无数次恋爱,无数次失恋,无数次寻找自己,最终找到了在现实中融合幻想的方式,那就是豁然。
当然有时他也做不到,特别是伤心,或者是离开冯周洲的时候,总是让他披甲带剑的豁然稍稍沾染上苦味。
冯周洲一如往常会给每一个人希望,也会伤害每一颗怀揣希望的心。活得永远像一个正义,却又落得魔鬼的名声。他似乎从没把心带出来,也从没有满足,仅用躯壳造就繁花似锦的陷阱,拐骗一只又一只擅长挖掘的啮齿动物,让迷茫越来越大,使内心越来越空。
其实望向天空的时候,肖晓银会很想甩开这个有一颗不知道藏到哪去了的心的男人。可在对着飞机杂志微笑数分钟后,僵硬的嘴角塌了下来,他不能。
机场送别的冯周洲,热情的脸上只有一成不变笑容,全是他已经熟练,早就确保不会失误的善意表演。
肖晓银曾经幻想过,如果可以他要像许久不见的情侣,无论见面或是分别,哪怕只一次,都要尖叫着、高兴地、大哭着挂在冯周洲的身上,内心冲动不已的呐喊,老子有人了!
可这只是幻想。
无法对冯周洲豁然后,肖晓银总是再等待缝隙,却又一直在希望时失望,那个没有节操的人好像有着太坚不可摧的底线。
那是什么?不知道,根本找不到,藏的太深了,又或藏在哪里连他自己也忘了。
失望不足三秒,肖晓银回归平常心,从小优等生的他从来不是愚蠢的人,因为抱有贪婪而做出的选择从开始就没多少胜算,他并非完全在冯周洲身上空手而归,所以也不能算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