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水流漂屍

数千怪物的尸体在城墙四周堆成斜坡，仿佛大漠流沙，要把基地掩埋的感觉。

北墙的尸体直堆到墙头、越过城堞、铺满城上过道。又有不少尸体滚到墙内，堆在墙根，把厕所门都堵了三分之一，可见大批怪物曾攻上城墙。西墙不但墙外堆满死尸，墙内的尸体也堆到比城墙还高，城墙和塔楼间的空地完全填满。血从尸堆下流出，流进两条溪水中，将水全部染红，变成两条血溪，浓烈的血腥味充满整个空间。

基地光柱恢复清澈明亮，但战斗其实并没有完全停止，因为不断地有小股怪物涌过来。

“弓弩手警戒，抓紧时间休息！其余人把尸体搬走！快！＂钟求说完率先翻过城碟，踏上城外尸坡，一群真人和npc紧随其后。

李健瑞对着钟求的背景道：“钟求，我们几个要回工匠屋。＂

“好的！＂钟求头也不回就答应了，又叫：“林燕，叫女人们出来帮忙！＂说完抓起一具尸体的脚，拧腰一甩，将尸体抛出数十米，落在公路下方的海滩上。有人想学他的动作，却抛不了那么远，才想起自己的力量没那么大。

林燕跑进塔楼喊了一嗓子：“所有能动的人，都出去搬尸体！＂

呼啦一下，女人们全往外走，林燕一看不对，又道：“面包师和孕妇留下！＂

见能动的人都动了，她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到壁炉旁。那里有一张带栏杆的婴儿床，两名孕妇在旁边照看。

“陛下。＂见林燕走来，两人提裙起身，微微一蹲。

年轻的王后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摆了摆手。毕竟她才十七岁，还是个郊区长大的野姑娘。

看了看床上的小孩，摊着两手睡得正香。她伸手想抱，发觉自己满手血污，又停了下来。一个孕妇忙将婴孩抱起，捧到她面前。林燕将溅了血的鼻尖凑近孩子无瑕的脸蛋，嗅了嗅她的奶香，然后转身走出城堡大厅。

这个孩子是钟求在学校附近的公路上，从公交车的尸堆里扒出来的，当时还是个吃奶的婴儿。返校后交给林燕照顾，就再也没看一眼，似乎都忘了这件事。

从塔楼里出来，见城门已被尸体堵死，步兵们正在清理，林燕就踩着死尸上了城，然后直接跳到墙外的尸坡上，加入了拖尸队。

一小群怪物冲过来，钟求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对周围的人道：“先扔到公路下面，有时间再扔进海里！＂说完继续抛尸。

塔楼顶上弓弦声响个不停，箭矢嗖嗖，射得怪物嗷嗷叫。在尸坡下的军官们集合npc步兵，杀光怪物后又继续工作。

“赵老师！放水！＂

“全放吗？＂

“全放！＂

赵白带了两个人跑去水坝，不一会，哗哗的声音从东边传来。隔断东西谷的那道栅栏，已变成了一堵又长又高的木墙，墙两边深入山林，不知多长。墙上有三个带闸门的缺口，在赵白的控制下，闸门迅速升起，大水如喷泉般从缺口涌出。两条溪流迅即变成两条小河，水很快漫出河道，淹没了大半个西谷。

“公路上的人快往这边靠！开闸放水了！＂

“把尸体扔进水里去！＂

水花飞溅，一具具尸体被扔进水中，公路边上的尸体被水头从三米高的路基冲到海滩上，像下饺子似的。

又有一小股怪物冲来，钟求叫：“林燕，你带女人到南墙去清理！＂林燕应声而去，钟求又喊：“那边没门，注意警报，有事马上回来！＂

“知道啦！＂

钟求看了看大水的效果，似乎并不好。

这主意是赵白想出来的，目的是用大水瞬间清空战场上的尸体。但开战后，大家都见到：前面怪物刚被杀死，后来的怪物就把它们踩在脚下，估计冲不走，就没放水；战斗结束后又发现尸体堆得太高，水应该也推不动，便又没放水。现在，众人把尸体抛进水里后才发现：怪物的尸体，特别是高级怪的尸体，似乎密度很大，都沉在水中不见浮起。

一些人踩着水去拖尸，一些人站在水里用长矛拨动尸体。这些尸体虽然没漂起来，但仍然受到浮力作用，用长矛戳着也能推走。

有人喊：“找点木板来！把尸体上在板上就可以顺水漂走！＂

另一人回答：“找个毛，现在去哪找木板？直接用脚踹吧！＂

见自己的计策没达到预期效果，赵白颇为愧疚，便对钟求说：“我再找些人来吧。＂

钟求边干活边奇怪地问：“哪里还有人？＂

“那些大点的小孩也可以……”

“好吧！＂

赵白进入城堡，从挤满二三楼的小孩中，召集了一批看上去有十来岁的男孩。至于女孩们，则要照顾比她们更小的孩子。黄金日里万物疯长，npc也长得飞快，最初生下来的那批婴儿，此时已是少年，但也只有十来个。

其实，靠黄金日的加速作用，基地初建时生下来的npc，到现在应该只有四五岁。不过基地每升一级，npc的年龄可增加最多五岁，系统内定是两岁，要在第一批npc婴儿降生前修改，不然就成定律了。只是在基地初建时，钟求太忙，忘了这事。

铁匠屋里，李健瑞、邓飞等人正在埋头苦干。一身藤甲未脱，满身血迹未擦。

邓飞在一张纸上画着，手上的血把白纸弄出许多红色的条痕。李抱玫递给他一块手帕，他略擦了擦，用铅笔指着图道：“我记得是这样，这个最简单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李健瑞等人围着看了一会，问：“是在这里敲一下就发射吗？＂

邓飞道：“对，敲下去，这个钩子就会抬起来，这个滚轮没了支撑就会滚动，弦就弹出去了。＂

李抱玫：“这个力量要多大？＂

邓飞：“肯定很大，毕竟弦的张力很大，压得很紧。＂

李健瑞：“可惜王老师有任务，不能帮我们计算。＂

柳林坡：“不知道摩擦系数，就算王老师在也没法算啊。＂

李抱玫：“可以测量一下，我知道怎么测。＂

邓飞：“来不及了，总之用全力敲吧！＂

“对，找个力气最大的。＂

“让钟求来！＂

“他要指挥战斗呢。＂

“抽空上来敲一下啊。＂

“对，我看他也不是一直在指挥，很有空的。＂

“现在是这样，之后可说不准。＂

“韩彪呢？他可是十一级呢。＂

“对！韩彪！＂

“哎，这鼓风炉什么回事？动这么快！＂

“呀！外面放水了，快去把水闸关小点！＂

此时韩彪扶着机枪守在塔楼顶上，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算计＂。

刚才的战斗中，他总共开了五枪。没办法，这挺美式机枪只有一百多发子弹。

他第一次想开枪，是有一小群三级怪攀上城墙时。好在钟求带人冲过去，三两下就把怪物消灭了，他才松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后来有几只四级怪冲上城墙时，他正准备射击，但钟求带人很快解决掉了，便又没开枪。直到怪物尸体堆到城墙顶部，大群怪物直冲城头时，他才对着怪群中两只四级怪开了五枪，打死了一只，伤了一只。每发子弹都穿过四级怪的身体，击中一条线上的十只怪物，这五枪总共打死打伤八九只怪物。

不过他还是有点憋气。想起之前，在山城市部队武器库外，那成堆的弹药、震耳欲聋的枪声、喷吐的火舌、满地滚的弹壳，怪物血肉横飞，割草似地倒下，多么的酣畅淋漓！他就是这样升到十一级的。就算世界重组后，大部份子弹都废了，军需官拣出来能用的还是堆成一座小山。

他叹口气，后悔没带几箱子弹过来。伸头看看下面，见林燕带着一群女人在城墙上跑，便在塔顶上跟着走了一段，发现她们翻过南墙去搬尸体。又见两个人从铁匠屋里跑出来关水闸，这才注意到：大水已包围了三面城墙。

“这帮小孩挺聪明，懂得用水冲走积尸。不过好像效果不怎么好，再打几场这样规模的战斗，城墙就要被填平了。＂想到这，韩彪有点焦虑：“如果将尸体抛到海边，潮水或许能将它们带走？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涨潮？＂

他突然放下枪，起身下楼、上了城墙：“钟求，我也来搬尸体吧。反正现在也是闲着。＂

钟求马上同意了。

警钟长鸣，斥候报告有近百只怪物扑过来。韩彪也得到一个基地军官的名额，便拔出短剑和盾牌，问赵白要了四个npc，和另外几个真人组成的小团体一起加入了战斗。

箭矢从他们头顶嗖嗖地飞向怪物，不时有火球砸进怪群中央，引发一片烈焰。韩彪一剑一个杀得很爽，心中的憋闷消了不少。

他自愿加入留田基地有两个原因：一是这样做他才能被任命为留田基地的军官；二是加入留田基地后，他在山城市的身份会自动注消，山城基地的管理者会得到提示。

如果山城那边的人不傻，或许能猜到这边的部份情况。因为他的任务本来是劝留田区的人加入山城市，现在反而留下来，说明这边实力不弱。他韩彪可不是那种一时冲动就热血上头的人，这一点连长是很了解的。

数十公里外的山城市，巨大的防护罩顶部，几个手持望远镜的人正向四周观察着。他们脚下是一大块圆形钢板，周围有铁护栏，看上去是早就存在的设施。钢质地板中央有个圆孔，下面是一幢建筑的楼顶。楼顶有一个铁梯伸到圆孔，他们就是从这里上来的。

“韩排长有没有消息？＂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问。

其余人都摇头。

铁梯噔噔作响，一个人快速走上来：“市长！副市长报告，韩排长的基地身份刚刚被注销了！＂

一个头戴钢盔，身穿白色长袖、西裤，外套一件防弹衣的中年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报信的人，又看了看三十多岁的军官，眉头紧锁。

军官沉声道：“有两种可能，一是韩排长牺牲了；二是他加入了南方的基地。＂

另一名看上去很年轻的军人道：“不管怎样，他现在都回不来了。＂

几人看看城市周围密集的怪物群，都没作声。

这时，南方那道光柱渐渐变红，年轻的军人忧虑地说：“怪物开始攻击他们了。＂

王欢正在给一名npc动手术，这名战士的左手姆指被怪物打断了。

在塔楼的火炬下，他切开战士的指背皮肤，仔细查看一会，小心地将断骨接在一起，又用镊子找出碎骨拚上，施一个治疗术，使骨头接合。缝上伤口，又施一个治疗术，战士痛苦的呻吟顿时轻了很多。

作为留田中学的男生，他不做战士做巫师，一直饱受非议，但他始终提不起勇气面对密集的怪物。思来想去，他决定要提高自己的医术，使之得到大家的认可，那就不用跟怪物拚杀了。所以，他把升六级时得到的技能、装备选择权，给自己选了个“手术＂技能。

一开始，只能做些小手术，做的次数多了，技能会升级，就可以做大手术。他想：到时候，我把李老师的眼睛治好，大家不但不会再怪我，分分钟排着队求我治疗。

想到这，他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对另一个伤兵进行治疗。眼神更加专注，手指更加灵活。

“一千怪物！五百米！＂塔楼上的斥候喊起来。

短短几分钟间隙，尸堆才搬走一半，第二波怪物就到了，钟求只得将城外的人收拢。

“墙外的人到墙下集合！先把尸体抛离城墙！西墙下面的尸体送到城墙上码好，垫高城墙！＂钟求见西墙下还有大量尸体堆积，便想出这么个主意。他特地留下靠海的西北城角外的尸堆没有清理，一是给城外搬尸人留条路，二是吸引怪物从此处上城，杀死它们后，尸体离海边近些，方便战后处理。

怪物集团进入百米范围，警钟当当敲响，工匠屋里的人都抓起武器冲出来。

钟求下令：“所有人！撤！＂

林燕急忙带着一百多女人跑回城内，几个真人带npc断后，跟着她们上了城墙，转身布阵防守。韩彪没有回塔顶，加入了城墙守卫队。

塔楼顶上，钟声震耳。弩手们纷纷抱怨：“吵死了，能不能关掉这玩艺！＂“老子的耳朵都快聋了！＂

郑坤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我觉得挺好啊，振奋精神。＂

熊宇靠女墙坐着道：“那你怎么躺在那像个死猪似的。＂

“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你没听到命令吗？＂郑坤教训道：“这是场漫长又残酷的战斗，孩子，你太嫩了。＂

熊宇哼了一声。

正在观察的余海桑举起右手大喊：“准备射击！＂弩手们飞快地聚集到城堞后。

“准备好了！＂“好了！＂“好了！＂

“预备！放！＂密集的弓弦声。

“哈哈，一箭穿头！＂熊宇一边拉弦一边说。

郑坤把箭放在槽上：“我闭着眼都能射中。＂举弩瞄准：“好了！＂“我也好了！＂“好了！＂

“预备！放！＂又一排箭飞蝗般射出，下面一片惨叫声。

谷口的闸门已经恢复常态，去关闸的人也回到城内。城墙四周的大水仍然没膝，怪物们在水中跑得很艰难，还不时被水下沉尸绊倒，给了弓弩手更多射击时间。

“各单位注意，继续帮npc升级！＂钟求喊道：“各小组汇报手下npc等级！＂

韩彪道：“我的手下四级了，为什么一定要升到六级？＂

林燕道：“我这边还有些三级的。六级应该是个坎吧？＂

“对，六级之前的npc只会简单的攻防动作，和低级怪物差不多。六级之后会变得比较灵活，懂得弱点攻击。到十一级他们还会做假动作，你们以后遇到十一级怪可要小心了。＂

钟求的声音很大，目的是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明白升级npc的重要性。大家都有丰富的战场经验，瞬间就明白了。

张慧边射箭边道：“就像现在这些4级弓箭手，只会一味地射，从来不懂射要害。＂

钟求道：“没错，幸好现在怪物没有盾牌，否则他们可能半天都射不死一只。＂

这时怪物群已抵达城下。和之前一样，城门洞内的铁栅只开了三分之一，杨雨顺率npc重步兵堵在门口，长矛兵在他们身后。

很快，有怪物从门底缝隙钻进来。众人铁矛乱搠，将怪物杀死，尸体拖开。第二批怪物刚冒头，又遭痛击，想直起身体，又被铁闸下端的一排尖刺插得背上鲜血直流。

虽然连续战斗，但他们尚未感到疲劳。因为是轮番作战、休息，人类在基地中又有加成，还有国王和王后在，士气和恢复速度都大幅提升。

相反，怪物一进入基地光柱范围就会被削弱，离城堡越近效果越强。每支箭射到它们身上，伤害都增加了两成，其他武器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