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树新芽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这一大一小两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知道自己就算弄清了原委，也不过徒乱人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那就索性不问，只顾顺着他们的安排赶路，不给人家添乱。

罗五对小少爷就更高看了一眼，起先他还想过，如果这孩子犯浑犯倔，说不得要打晕了抗走。没想到小少爷年纪虽小，遇事却是个沉得住气的，那就为前路省了无数的麻烦。

此时，他们已经搭上了一艘大船，折往东北方向顺流而下。

“这是什么？”一间小舱室里，三人围在一起，王守林看着一小罐绿澄澄的粥，出声询问。

“这就是老树新芽。官老爷喜欢喝这个，是因为这茶能滋补身体强健精神。但是他们能喝到的都是次品的，这些最好的新芽从春上生发，到了这暑天里才能长这么大，是最滋补的。”罗五叔掐着半个指头肚比划着。

“用米酒熬出来，最能锁住它的药性。小少爷五年不着荤腥，身子虚的厉害，不宜强行进补，只能用这个慢慢温养着。”

“一起喝吧，对你们也是有功效的吧？这么多我也喝不了。”王守林示意轻柳给两人分盛一些。

“使不得！”罗五叔急忙喊道，“小少爷是读书人，当明白什么叫老树新芽。它阳气太重，轻柳姑娘喝不得，我的话，喝了……喝了会出糗的。”

王守林看着罗五叔卸下下人伪装之后，难得的露出一丝窘迫，老脸都有点发红，也忍不住心中一笑。

“小少爷快喝吧，我们是不能喝的。就抱着罐子喝，热气尽量吸进去，对身子好的。”轻柳也懂这个，嘻嘻笑着劝说。

不再谦让，王守林抱着人头大小的罐子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吹一边吸气，不多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身体暖洋洋的，就像泡在温泉里，身子通透爽利的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感觉更饿了，直到喝完整整的一罐，才打了个饱嗝，满足了。

“少爷睡地上吧。”轻柳小丫头自己爬上一米来宽的床榻，盘腿坐在一头，捂着小嘴嘻嘻笑着，眼睛没有离开过自家小少爷一刻。

王守林也不管她到底什么意思，按照本心，他也不想让小丫头睡地上。答应着坐到地上，看到罗五叔坐在唯一的板凳上，又看看小丫头，心说，好歹给个枕头吧？

然而，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身上越来越热，他只感到冰凉的地板才是浪子的家乡，恨不把全身的皮都扒下来铺在地板上，才够凉爽。

他觉得自己中暑了，神智逐渐模糊起来，胡乱的扯开衣服，在不大的地板上滚来滚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守林消停下来。他此时四仰八叉的躺着，只剩了条短裤避体，皮肤虽白，身材却很是消瘦。

轻柳一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少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她擦擦身子，穿上衣服吧，差不多了。”罗五叔胳膊一伸，大手在轻柳眼前晃了晃，“别看了，等小少爷身子调养好了，你就能贴身伺候了，急什么？”

“谁急了？罗五叔，你……你……你讨厌死了！”轻柳的侧脸在窗外洒下来的月光里通红一片，娇嗔不依的踢腾着脚。

“哈哈哈哈，害羞什么？我家丫头13就嫁人了。等小少爷调养好身子，说不得几年就下去了，到时候看你急不急。”

“人家是婢女，是要伺候少爷的，又不是白身，可比不得罗姐姐……”轻柳说着声音小了下来。

罗五叔脸也沉了下来，不敢去想家里到底会发生什么。

轻柳用温水帮王守林细细的擦了身子，内裤也帮着换了。从她背的大包裹里取出衣衫，却是一套短襟的布衣，穿起来一副小厮模样。

王守林虽然瘦弱，可也有一米六多了，如果醒着的话一定惊讶，这个矮了自己一头的小丫头换起衣服来，竟然丝毫不见费力。

王守林在沉睡中，却也不是另外两人以为的睡觉。他在承受燥热煎熬时，撕扯衣服，摸到了自己仅有的两件东西，玉笛和黄玉。它们都给他带来了凉意，所以他一直抓在手里不放。

似乎是在睡梦中，似乎又是清醒的。他的目光仿佛被黄玉加持，看见了“透明”的自己。这种“透明”不是真的不可见，而是他能够不分内外的随心看到体内任何一个细节。这是一种全方位的“看”，他自己怀疑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内视”。

他“看见”淡绿色的能量顺着血液涌向全身每一个角落，不断地给自己单薄的细胞以滋养。也“看到”各色的杂质被排出，然后被燃烧。杂质的燃烧让他痛苦难当，这时玉笛中的寒气便如蒙蒙的细雨顺着微风刮遍了全身，说不出的舒爽。

等到轻柳给他换衣服时，他已经真正的睡了过去，玉笛依然在手，黄玉却换了地方。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那被他握在手心不大的黄玉，此时正在他脑海的迷雾中载沉载浮，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在不断鼓荡。

再次醒来时，王守林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身子趴在宽厚的背上，不断颠簸着快速前行。

“这是哪里？”他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不敢大声说话，轻轻的在罗五叔耳边问。

“小少爷醒了？我们进山了，罗五叔说前面有个地方很难转进去，咱们去那里临时住下休养。”紧跟在侧的轻柳发出声音。

王守林侧头看过去，不禁嘴角一抽：这丫头不止背着包裹，两手还各提着个筐，这健步如飞的——真强！

“这里四下无人，不用过分小心。这山叫棋盘山，但是从哪里看都跟棋盘没啥像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很怪，不按照一定的走法，根本进不去。人多了也进不去，只有很少的人数，按照一定的走法，才能进去。咱家的老茶树就是从这里挖的一截老根长成的。”罗五叔解释着。

难道是什么阵法？王守林这方面的脑洞足够支撑他挥霍想象。稍微留意了一下，罗五叔果然时左时右的，轻柳紧紧跟着，一步都不敢离远了。

“过去多久了？”他感觉精神很健旺，睡足了的样子，不像是当夜下的船。没记错的话，他喝东西的时候都后半夜，快天亮了。

“五天了呢。咱们坐了四天船，昨晚进的山，再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轻柳略带喘息的回答。

“这么久了？”王守林一惊，随即想起什么，感觉也不饿啊，肚子里也不涨。那是怎么吃喝方便的？他这么想着，也顺口问了出来。

“咱带的老树芽和米酒都给小少爷喝上了，那啥……也都有轻柳姑娘，咱想帮忙她可不让。”罗五叔说到后面又笑起来。

这次轻柳只顾着脚下的路，没吭声。夜色中，也看不到她是不是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