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棒棒糖

周五的上课铃永远那么悦耳。

语文老师夹着试卷进来，大大的黑色镜框挂在脸上。

舒阳望着门外，已经上课了，她还没看见沈泽野来，她知道，他脸上的伤导致他不能出门。

思绪跟着老师严厉的训话声收回来，他们班语文成绩又是垫底了…不知道老王会不会又对他们发飙。

老师正常开始讲大作文，一边讲一边在批评着写跑题的学生。这时，沈泽野站在门口，没有像往常一样闯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等着老师让他进去。

语文老师显然定住了，不知是被他脸上的伤痕，还是被他严格按照《行为准则规范》的行为所震惊，反应过来之后冲沈泽野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来。

同学们都怔怔地望着沈泽野，但舒阳知道，同学们更震惊的是他脸上的伤。

沈泽野安静的坐下来，默默看着自己全是红笔批改痕迹的试卷，轻轻向舒阳露出一个微笑。

“为什么买草莓？”沈泽野递给舒阳一张纸条。字迹清秀，笔锋有力。舒阳埋头偷偷看他，然后在纸条上写：我生病的时候，我妈妈就会给我买草莓，她说草莓很甜，吃了就会好。

沈泽野看见之后，再也没传过来纸条，只是把头别过去，用一只胳膊垫着脑袋，假装睡觉。

舒阳小心翼翼用手拍了一下他，沈泽野回过头，转而在纸条上写：我没睡觉，我在听课。

课下同学们都七嘴八舌的小声讨论沈泽野的脸，那张布满血色划痕的脸。班里平时和沈泽野关系还不错的张卓和八卦的丽丽凑过来，坐在沈泽野前桌的凳子上，男生伸手摸了一下沈泽野的下巴：“我的天啊，兄弟，你这帅气的脸，咋就成这了！”沈泽野伸手打下他的手：“张卓，你别动手动脚的，我成这样也比你好看。”说完还坏笑一声。张卓偷偷冲沈泽野翻了个白眼。丽丽一只手拄着下巴，一只胳膊搭在张卓脖子上，唉声叹气，说自己最喜欢沈泽野的地方除了原来的成绩，就是他的这张脸了，现在她可是啥啥都落得一场空了。

舒阳听见这话，赶快伸手去想捂住丽丽的嘴巴，她知道，谁的脸成这样，心里都会难受，示意丽丽别在当着沈泽野的面说风凉话了。

丽丽和张卓还是了解沈泽野的脾气的，他们安慰了几句就赶紧回到自己座位老实坐着。

“沈泽野，来一下。”班主任老王站在门口喊沈泽野。两个人站在走廊，老王伸手轻轻碰了碰沈泽野的脸，沈泽野一直别着头，不看老王，不知道老王说了什么，沈泽野不疾不徐的走到校门口去了。

同学们好奇的都趴在窗户上往校门口看去，其中有人说：呀！这是沈泽野他妈！她之前来过！

“别看了！人家的事情你们看啥！好好坐那学习，怎么着，题都会做了！”老王呵斥一声，大家都不情不愿的慢吞吞的回到座位，待老王走了以后，有几个胆子大的又趴在窗户前看。

舒阳偷偷也向外看去，沈泽野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站在女人面前，女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三个人激动的攀谈着什么，女人还拉住沈泽野的胳膊。

舒阳想着，这是人家的事情，还是好好做题吧，刚准备把眼神收回来，就看见女人一巴掌打在沈泽野受伤的脸上。沈泽野站在原地没动，转而猛的跑回教室。

沈泽野带着一阵风坐在座位上，低着头，舒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看见他通红的脸以及红红的眼尾。

舒阳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趁着还没上课，赶快跑到学校超市，买了一根棒棒糖。

回来的时候，沈泽野已经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她知道，他的自尊被打碎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流出了眼泪。

她小心翼翼地把棒棒糖放在沈泽野桌子的右上角。一上午，沈泽野没动一下，也没再抬起头。

中午吃完饭回来，舒阳回班级路过老王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沈泽野坐在里面，老王眉头紧锁，唾沫横飞。她躲在老王办公室门边，听见了一些对话。

“沈泽野同学，我知道你遭受了巨大的伤害，老师是希望你能处理好和你父母的关系，我也会和她积极沟通，让他们少来打扰你，但毕竟那是你的父母…唉，老师就希望你能好好履行咱俩的约定，别让这些事打乱你的思绪。”老王忧愁的说。“我说了的事我会做到，但我家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知道你是好心。”沈泽野恢复了原来冰冷的语气。

舒阳挪回了教室，她看见棒棒糖没有了。

她不知道沈泽野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上次去他家，屋子里很简陋，她也没好问他的爸爸妈妈的情况。

沈泽野从老王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第二节课课间了，这一次，舒阳清晰的看到了他红肿的双眼，左眼的乌青都掩盖不住。左脸微微肿起，舒阳知道，那是被她妈妈打的。

沈泽野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上完了最后两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