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告别

奶奶躺在轮椅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又眯眼看向严冬身边的三脚架。上面有台便携摄像机正在录制。

“它那个红色灯一闪一闪的，是不是坏了。小冬啊。”

“没有坏啊。正在拍啊。”

“已经开始了啊，拍的是我嘛，对了，对了，刚才你说了。要拍我，什么时候上电视啊。我呀，还没上过电视呐。也没有好好去美容室。不知道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会不会吓到被人。”

“奶奶，你现在看起来很好，真的。”

仁静笑着蹲在奶奶的轮椅旁边，帮着把奶奶膝盖上的毯子好好的盖好。拉着奶奶的手，尽量大声的说着。

“仁静呦，我的孙女啊。长这么大了啊。”

严冬看着两个人的对话，知道仁静的奶奶的病情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病情已经影响到了老人的思维和各项能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严冬之所以带摄像机过来，只是想要给仁静留下最后的影像。奶奶却当成了一个上电视的机会。

“天台好啊，以前我和老公也经常在天台上的。那时候很冷啊，他把衣服给我了，自己冻得哆哆嗦嗦的，呵~我老公面相很好啊，天使相啊，看着就在笑，他还不同意和我在一起呐，还不是我主动才有今天。”

说了一段话，奶奶似乎累了，又闭上了眼睛。仁静回头看看严冬，oppa让她坐回来，她把奶奶的手也放在毯子里，才坐回来，担心的看着奶奶。

“奶奶，你看到爷爷了？”

“哦？爷爷？你说尚浩啊。那可是我老公啊，当时都很穷啊，一个姐姐介绍我们认识。我很喜欢他，可是他不同意，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啊。真的什么都没有那种，我们最开始住在不需要押金的2万元房子里。其实他都不知道，和他在一起以后，我的手再也没有冻过，去哪里找这么好的男人啊。”

“奶奶，后来不是就很好了嘛？”

“后来？后来就是那样啊。后来。后来就有了孩子啊，对不起孩子们啊，当时家里什么都没有，可是你不知道啊，我的老公啊，告诉孩子们，我们家不是穷，只是没有那么多钱。哈~他是一个合格的男人啊。他不想让孩子们自卑，他说的都对。我们不是穷，只是没有那么多钱。”

严冬看着陷入回忆的奶奶，不知道该不该试图把奶奶的注意力唤回来。他没想到，病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上次来的时候，奶奶还会示意让他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自己。现在却几乎快认不出来自己。

“奶奶，oppa来看你啊。oppa，你认不认识啊。严冬oppa啊。”

仁静看着奶奶半天没说话，提高了音量，oppa来了，这样就走，一定会有遗憾的。

“明恩啊？”

“奶奶，我是仁静啊，明恩的女儿啊。仁静。这是oppa，你认识不？”

“仁静？你的oppa？哎呀，知道你和小冬结婚了啊，全家人最有福气的孩子啊。谁不知道啊，我记得你们结婚的时候来了那么多人，可惜你爷爷没看到啊，小冬很帅啊。比你这丑丫头好看多了。哎呀呀，知道你们工作忙，奶奶可能看不到你们的宝宝了。不能告诉你爷爷，宝宝长成什么样子。”

结婚？婚礼还来了很多人？仁静看看严冬，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真的没有和奶奶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严冬倒是明白，他见过这样的老人，到了生命的最后，她已经近乎分不清是幻想还是事实，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想法进行。外界真正发生的事，她并不相信，她只相信脑中的判断。

“奶奶，我是小冬啊。我来看看你啊。“

“啊，我认得你啊。孩子。”

“奶奶，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是啊，你们的宝宝我没看到啊。小冬，你也别着急，怀孕都是很辛苦的，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仁静啊，笨了点。这辈子交给你了，奶奶放心。奶奶见到爷爷，一定会告诉他，仁静过的很好，这回家里一点也不穷，有很多的钱。”

严冬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奶奶现在的状况不是任何人能决定的。奶奶活在她幻想的世界里，里面有很多人，其中就有奶奶最想念的爷爷。能够再次看到她的爱人，人世间值得她留恋的事情已经不多。

摄像机还在转，记录着看似平常的一刻，奶奶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眼睛会偶尔微微的动一下，嘴里会嘟嘟囔囔的说些不能听懂的话。

仁静的眼泪掉在严冬的腿上，严冬轻轻的拍着仁静的后背。作为一个外人，他的感受和仁静一定是不一样的。他看到的是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正在享受着日光，幸福的想起曾经的过往，那里有她最爱的人。

“奶奶至少很开心，你看她是不是在念着什么？”

“是爷爷的名字。”

仁静给了严冬答案，原来奶奶一直重复的两个字是爷爷的名字。

“奶奶很爱爷爷啊。”

“恩，听偶妈说，爷爷总是让着奶奶。不怎么说话。奶奶发火的时候，爷爷也不生气。”

严冬看着奶奶，一时间有点恍神。两位老人从困苦的生活中一起走到最后，这是他想要的爱情吗？严冬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回答。自己的老爸老妈是自由恋爱，起因也是老妈觉得这个男人有正事。

有正事，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想法。老妈就因为觉得老爸不是村里那些乱逛的青年，就痛快的决定了自己的未来，虽然这其中有舅舅不少的蛊惑，可老妈最终还是坚守了这个决定。他们会像自己一样考虑那么多事情，想那么多喜爱的理由嘛？

“是严冬xi？”

“奶奶是我啊，我是小冬。”

奶奶发出微弱的声音，严冬马上回过神来，走进奶奶蹲了下来。奶奶的眼神明显清明了很多，这说明她现在很清醒。

“是你给我推到天台的吧，他们都怕我受风。也只有你说话才行。”

“哈哈~他们心疼奶奶，我不懂事啊。我觉得今天的太阳很好，就给您推上来了。”

“奶奶喜欢阳光，奶奶喜欢温暖的地方。奶奶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在奶奶眼里，你就和阳光一样。”

“奶奶喜欢就好。要不要喝点水啊。”

“不要，不要。仁静啊，过来。”

仁静赶紧擦擦泪痕，走到轮椅旁边。奶奶看着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严冬没有说话，他想到却不敢猜。

“真是般配啊，严冬xi是个好人，仁静却没有这个缘分。我知道你们以前是骗我的。如果是男女朋友，怎么会不啵啵，怎么会不做那些事情。仁静的身材一点变化也没有，你们不要欺骗奶奶了。”

“奶奶，没有骗你啊。oppa很忙的，暂时还没有别的打算。”

仁静红着脸解释，虽然知道骗不过奶奶，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们啵啵给我看。”

奶奶说的很平静，似乎想看看仁静还想怎样去掩饰，她现在已经知道仁静这么说是怕自己担心钱的事情，可是到了今天，奶奶已经想开了。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就会改变的。

仁静看看奶奶，奶奶微笑着看着她。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和oppa啵啵？仁静看向了严冬，oppa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或许可以亲亲脸颊？

“奶奶，其实我和oppa.....”

仁静说不下去了，因为她被严冬亲吻上了，是真的啵啵，不是脸蛋那种，还没来得及感受嘴唇上的触感。oppa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两个人唇间还连着一丝晶莹的口水，正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五彩的光。

仁静惊讶的看着oppa，她不明白，明明到了最后，奶奶已经知道了一切，oppa还会帮着她隐瞒。

“仁静啊，你去楼下给奶奶拿杯水，我不喜欢这个杯子。”

仁静听到奶奶的话，低着头去拿杯子。只留下她不理解的oppa。她知道奶奶一定会和oppa说什么。

“严冬xi，这可是仁静那丫头的初吻。对不起啊，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会恶作剧。你也喜欢仁静对不对？奶奶知道，你一定有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奶奶还是忍不住要看看，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哪怕只是幻想，奶奶也想知道。”

严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奶奶，刚才是事情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就是反射的亲了仁静。是为了继续帮着仁静隐瞒，还是因为自己也喜欢仁静，或者是受到奶奶和爷爷朴素的爱情影响。

“仁静这孩子很辛苦，作为奶奶总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亲了仁静，不管以后你们会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善待这个孩子。严冬xi，对不起啊，奶奶不是想让你和仁静怎么样。只是觉得你的心地很好，或许这种方式才是最正确的办法，谁让你是个老实人呐。算是奶奶最后的请求吧，以后，如果仁静有了困难，请你伸出援手，一定要帮帮这个孩子。可以吗？”

“奶奶，我会的。如果仁静遇到了困难，我一定会帮忙的。”

“果然是老实人啊。爷爷说的没错，遇到老实人，不欺负一下是不对的。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他，我做了一件这样的事。韩国啊，人活着很辛苦啊。有了严冬xi，仁静我就不担心了。”

仁静拿着奶奶常用的杯子回来的时候，奶奶又陷入了之前的状态，似乎没有什么意识的闭着眼，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只不过oppa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自己是个可怜的小狗。真奇怪，奶奶到底和oppa说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