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从前都是她一个人来挡风雪的
那几位说闲话的大臣闻言,面露不解:“送回去了?这是为何?”
“据说啊……”那位知情的大臣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据说是那册子上,落下了……”
“皇上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大皇子驾到——”
随着内侍的几声传唱,那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大臣瞬间闭了嘴。
谢琛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严谨又沉稳,他的身后是贵妃黎霁,再身后,便是谢亭安。
谢琛入祭台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重臣首位的祁君羡。
——太扎眼了。
那身浅白的衣裳,看着就扎眼。
谢琛自然知道祁君羡是故意的。
向来很少穿浅色衣裳的祁君羡,偏偏今天穿了,不用想便也知道是故意的。ωωw.cascoo.net
谢琛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似乎从什么时候开始,祁君羡已经开始变得明目张胆了。
打伤婷乐,居然至今都没有去宫里解释过。
不过……
谢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男人身边的少女身上。
又能得意多久呢?
谢琛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目不转睛地向着祭台走了上去。
今天的黎霁状态似乎还可以。
至少比上一次穆如酒在接风宴上见到她要好多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穆如酒的错觉,她总感觉黎霁的眼神有些涣散,心不在焉的样子。
谢亭安今日穿得很正式。
黑色的衣袍加身,金色的丝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华贵雍容。
待谢琛带着黎霁和谢亭安在祭台上站定,所有人便都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陛下——”
封储大典有着十分森严的规矩,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咚——”
鼓声雷鸣,那主持大典的天师便开了口。
“封储大典,现在开始——”
“咚——”又是一阵鼓声。
“南溪上下,百年基业,根深蒂固,先祖厚爱,吾辈荣幸之至。”
“为国土千年,南溪万疆,遂于长沐三年,庚子年腊月初十,举行立储大典。”
“大皇子谢亭安,为人刚直,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今立为南溪储君。”
“后世,继往开来,永寿永康!”
“……”
穆如酒就站在祭台
。不远处的地方。
她看着那天师的祭词,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场景,似乎跟多年前,谢琛立储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谢琛可没有谢亭安这么好的运气。
谢亭安无兄弟,所以立储之事不会有任何人来争夺。
那些勾心斗角,谢亭安应当是不清楚的。
当年的谢琛,可是有不少兄弟姐妹的。
只不过,后来死的死,疯的疯。
这里面自然也有穆如酒的手笔在里面,谁让她当时只是一味地想要帮谢琛拿到东宫之位,为此,不惜铲平一切。
其实在她被赐死的很早之前,穆如酒就已经预知到了什么的。cascoo.net
谢琛不爱她,这件事,她其实很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放不下。
年少时遇到过太多污秽与不堪,所以那时候遇到一点光亮,就想要拼命抓住,想要拼命补偿。
穆如酒在赌,赌谢琛最终会娶她,会同她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只不过,她的运气向来不好,赌输了。
赌输了,命就没了。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他爹很少管教她,后母动不动对她拳脚相加,她甚至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她经历了很多。
所以像是过街老鼠一般活着,即便是被人拿着棍棒,堵在墙角往死里打,她也只敢抱着头,一声痛也不敢喊。
因为喊了,他们会打得更狠。
他们之所以打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看她不顺眼什么的,都可以当作理由,毕竟,就算是把她打死,也不会有人来收尸,也不会有人为她难过。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一天,她几天没吃东西,所以忍不住,偷了商贩的一个包子。
有时候,穆如酒会想,如果她没有见过那道光会怎么样呢?
她就不会为了那一点点的念想,鞠躬尽瘁,最终身首异处。
也不会因为那不可能的一段姻缘,征战数年,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待你归来,我便娶你为妻”。
如果当时没有见过的话,或许穆如酒那天会被人打死也不一定。
可是哪有这么多“如果”啊。
谢琛成为了太子,而她,一杯鸠酒,死于冷宫。
就算是死,也还是死在了天光都不能得见的地方。
穆如酒看着祭台上的场景,一时之间,风雪迷了眼,便慌张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祁君羡注意到穆如酒情绪有些不对劲,挡在风口的位置,虽然是
。背对着她的,但却伸出手去牵小姑娘的的手。
温暖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五脏六腑,穆如酒堵在喉头的那种不悦,便缓缓消散。
穆如酒低头,看向男人捏着她的指头,指骨修长白皙。
半晌。
少女的嘴角才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或许上天对她也不是太不公平。
“风雪太大了。”穆如酒声音软软糯糯,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娇气包。”
穆如酒听到祁君羡闷笑一声。
虽然这样嗔怪她一句,男人却是向后退了几步,将她严严实实地遮在了身后,挡住了漫天的风雪。
穆如酒看着男人的背影,很想告诉祁君羡。
——其实从前,都是她一个人来挡风雪的。
“咚——咚——”
一阵钟声传来。
是寒蝉寺的钟磬。
那钟声声音并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穆如酒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似乎剧烈晃动了一下。
蓦地,她捂住胸口,心口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刀绞一般。
穆如酒的额头上瞬间汗珠密布。
“咚——咚——”
分明是令人静心的钟声,但是在穆如酒听来,却是震耳欲聋的刺耳,像是要将她的魂魄从身体中抽离出来一般。
好疼……
穆如酒咬紧了牙关,却不敢表露分毫。
她拽了拽牵着她的祁君羡。
“嗯?”因为仪式还在继续,祁君羡没有办法回头,只是背对着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皇叔,小酒肚子疼,要离开一下。”
握着少女的手似乎顿了顿,男人低声问道:“要不要我陪你?”
穆如酒忍着剧痛,颤抖着声音笑笑:“皇叔,一会儿您还要上去呢。”
祁君羡是摄政王,自然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祁君羡没有说话。
穆如酒松开祁君羡牵着的手,额头上的汗珠都快掉下来了,穆如酒还是强撑起身子,咬着牙,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皇叔,小酒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穆如酒转身,悄悄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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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一离开祭台,穆如酒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咚——咚——”
钟声不绝于耳,穆如酒心绞痛一般,背靠着寺墙,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意识渐渐不清醒了。
穆如酒听到了脚步声,踩在雪地上,殷透了谁的鞋履。
她听到谁沉声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