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受刑被困(彩凤落羽仍是凤,谁知新翼不复飞)
周逸坚竟然要对她用刑!周围这么多人,他也不曾避讳,若是将来周云翊追究,根本瞒不住。看来真的是要试探她,但是也不必用刑吧,他就不怕伤着她,周云翊找他算账吗?
眼下她吃不准周云翊的事他知道多少,恐怕是知之甚少。人多眼杂,她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拿周云翊撑腰。
不一会儿她的双手就已经被控在拶子上,说叶凡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是行医的,两手最是金贵,要是弄坏了场面就不好看了。所以丑话要说在前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李寨主有些犹豫。
“呵呵,等什么呢?用刑!”
拶子收紧,十指连心,叶凡痛的直冒冷汗,却咬牙一声没吭。她懂得周逸坚这种人绝不会怜香惜玉,而是要制服他或者熬过他。
叶凡也不是毫无准备,她悄悄聚灵盘绕在她的指上做些缓冲,保护筋骨。但是她越不吭声,用刑者就会越用力。
“赶紧招了吧,何苦呢?再不招你这手就该废了。”李寨主明知故问,杀人诛心。
“没有人能撑得住,早点招,还能少受点苦,手也能保住。”
叶凡心里恨,他们都知道,还用这法子折磨她,本来她就胸口憋闷,气血不畅,这一来一股怒气顿时涌上心头,鲜血顺着嘴边流了出来。她狠狠的望着周逸坚,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周逸坚双眼微眯,叫停了用刑。李寨主屏退了众人,大厅里很快安静下来。
“叶姑娘,你随兰陵军出征镇西,进了我这寨子,如果毫发无损的离去,必然会遭人猜忌,于你不利。本来只是想随便问问,谁知你却如此倔强。”
李寨主突然态度突变,叶凡知道她算是通过了考验。但是她胸中的恨意许久不能释然,他们凭什么云淡风轻。
“呵呵,那我可谢谢你。”叶凡恨的咬牙切齿,声音有些嘶哑。
“哼,你不必这么阴阳怪气。翊儿要是怪罪,本将军会一力承担。倒是你,不守妇道,不好好在闺房呆着,到处惹是生非。若不是我认出你来,你早已是我掌下亡魂。”
周逸坚说的虽大部分是事实,却让人忍不住生气。叶凡还在地上趴着,却丝毫不肯让步:“有道是以怨报德,不仁;伤及亲友,不义;知错不悔,不礼;是非不分,不智;言不由衷,不信。就这,你也配跟我谈妇道!”
“你,大胆!”周逸坚怒目圆睁,恼怒至极,一掌拍下,桌子瞬间碎了一地。
“你这妮子好大的胆,一张利嘴满是尖酸刻薄。不过是罚了你一顿,扣这么大个帽子,如果不是周将军心胸宽阔,你还有命吗?”
李寨主说的有理,叶凡也是怒气上头,糊涂了,他怎么着也是周云翊的二叔,是长辈。从小到大,她被罚了不知多少次,怎么这次就这么沉不住气。罢了,她好困,随他们吧。
既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叶凡又被送到了监牢里。狱卒们虽并不知晓她的情况,但是寨主亲自审讯,自然非常重要。他们动作粗暴无礼,没有卸下她手脚的锁链,还特意将她固定到墙的一边,以免逃脱。
叶凡浑浑噩噩的靠坐在墙边,却又睡不着,大脑就开始胡思乱想。其实她一点逃跑的想法都没有,且不说现在伤重难行,她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周云翊说是去大漠支援周逸坚,现在周逸坚却又为何在陇西?那他是不是也在陇西一带呢?周逸坚究竟跟这个寨主什么关系,能不能信任?如果周逸坚有他的侄子五分的通情达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周云翊这样的人吧,她是何其有幸又何德何能。思念就像毒药一样侵蚀着她的灵魂,自从认识他后聚少离多,每一次相聚都如烟花般灿烂,却让人食髓知味,上瘾成魔。
受伤后,她整个胸口像压着一块儿巨石。每次只够也只能喘半口气,否则不是咳个不停就是疼的不行。但是外面却没有多少痕迹,仔细感知,那灵伤的痕迹就像是有人把手重重的按了进去,到了心口处戛然而止。叶凡养了多日的精血就像一个保护罩一样护着心脉,聚集的灵气如同给了精血灵魂,竟在奇妙的流转波动,伸出无数个纤细的触手一般缓缓的将灵伤一点点消散,看着就像把探入的手掌非常缓慢的推出去一样。与胸部灵伤相反的是,她手上的伤虽然看着很重,却只是皮肉之苦。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休息,她又能恢复如初吧。
叶凡自嘲,她就是一个皮糙肉厚的野花,即便烧烂了,春风一吹又会开的漫山遍野。置于烧的时候痛不痛、苦不苦,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
萧寒见过赵玉兰后,对眼下形势明白了大半。
“陇西不言李家姓,今日豪言明日鬼。”果然所言非虚。要说这李家山寨真不是一般的土匪,单说面积,凉州城以北,陇西这一片全是他们的地盘,山与山之间有小道沟通,能容一人骑马通过,退能守群山之间,进能北上陇西草原,直达西戎边境,名义上归凉州刺史管辖,但是山高路远,谁管得了呢?至于人马,那更是不用说,光李家主寨里保守估计就有五千人,还不算各个山头。山头又多又大,免不了会有分赃不均,争权夺利之事。置于李荣有没有回来,反而无足轻重。
此次官银被劫一事,恐怕与山头势力相争脱不了干系。边关告急、京都被袭,诺大的北楚就剩一些花架子,连山沟里的马匪都鞭长莫,北楚近几年的内忧外患可见一斑。
等萧寒回到叶凡藏身的大树之处,却哪还有她的影子,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稳住心神,自我安慰,她有可能是等不及回客栈了。不用想,他也没在客栈找到人。虽然叶凡平日里口无遮拦,经常取笑于他,但是西山多日的不离不弃,在他心中已经无法磨灭。他笃定叶凡绝对不会不告而别,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出事了。
人是在刺史府丢的,当然要跟赵玉兰要。一念至此,他便不做耽搁,直接飞奔至刺史府,恰巧赶上乔装打扮过的赵玉兰慌里慌张的从刺史府出来,上了一辆马车疾驶而行,周围还跟着十余名也同样装扮的护卫。
萧寒心下了然,显然赵玉兰隐瞒了什么。他几番推演,赵玉兰必有同伙,而且关系不宜让外人知晓,而他的同伙便是抓走叶凡的人。而他的同伙却不知道萧寒的存在,所以赵玉兰不得不亲自去报信。
既然赵玉兰不义在前,萧寒凭什么对他客气。一路跟随马车行到荒山野岭,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萧寒的傲霜出手,很快便擒住了赵玉兰,往他的胸口刺了一剑,留下口信,又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叶凡睡的很不安稳,她只要一动就会牵扯断骨,把她疼醒。阴湿的监牢内恶臭难闻,老鼠爬过的饭食,她一口也吃不下,隐隐约约的呻吟声如同鬼魅,飘荡的怨气徘徊在她的身边迟迟不散,似是魅惑,又或是在嘲讽。怨气、妖气、戾气、怒气等等,所有世间的阴暗,却造就了魔灵的力量。她可以轻松的操控这些魔气,也可轻易的给周云翊传递消息。但是她却不可以,她宁可死去,也不希望周云翊知道她会堕入魔道。
没过多久,她又被粗鲁的叫醒了。好在这次她醒的快,不必被人拖来拖去。
恰是初春日暖时,山茶树下映桃香。往年的这时她已经开始到处踏春,窝在各种树上树下晒太阳,品花香。不过一年时间,她却置身囹圄,朝不保夕了,当真是造化弄人。
“快走,看什么!寨主等着呢!”押送的人动作粗暴,四肢的锁链险些绊她一个跟头。幸好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处院落,进了一间卧室。里面的人照例屏退了众人。
李寨主小步疾走过来,神色慌张。
“愣着干嘛,快给叶姑娘卸了锁。”
屋内光线还算明亮,周逸坚沉默的坐在一旁,神色不明。床上有个人正在喘着大气,面色青紫,看起来非常痛苦。
李寨主言辞紧张,又不乏殷勤:“哎呀,叶姑娘,受委屈了。在下不知道叶姑娘还是个大夫,真是错判了形势,多有冒犯。这位是我的一个好友,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医者仁心,施以救援。”
呵呵,原来是有求于她,但是凭什么,况且她的手伤根本治不了病。
李寨主将叶凡的沉默当成了拒绝,床上的人面露惊恐,脸色越来越青,急的他围着叶凡转圈圈:“哎呀,叶姑娘,兹事体大,人命关天,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
“寨主,我来说吧。”周逸坚此时言语无波,态度冷淡,但是急切的心情还是无法隐藏。
“这里的人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翊儿来信说,他认定了你,周家军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一些。我周家遭人陷害,二十万大军困于大漠,人困马乏,缺粮少药,损失严重,好容易在一座边关小城得到了些补给,却走漏了风声,赵宏那个狗昏君竟然与西戎勾连,幸亏翊儿果断出手才得以化解。你身边的这位寨主正是原来的李荣将军,我们因缘际会救了他,就打算在陇西一带长期驻扎,但是李家盘根错节,寨主势单力薄,尚未站稳,我便先来助阵。翊儿击退了围城的西戎军也会过来。床上受伤的乃是凉州刺史赵玉兰,是我们的人,如果他出了问题,赵宏势必追究。而我们就失去了得以喘息的机会,腹背受敌。这些事情,你一个小丫头未必能懂,但是想站在翊儿身边,事态轻重缓急,你也该拎得清。置于你受的伤,叶宗主和翊儿都说过,你的身体异于常人,并不会留下病根。不过,作为长辈,我确实出手重了些,但我不后悔。如果你有不满,事后可以追究,但是眼下,此人不救,便是在拖翊儿的后腿。”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三句话不离周云翊,目的就是让叶凡有所顾忌。虽然他的言谈仍有轻蔑和威胁,但是她确实也不能再逞一时口舌之快。床上的人伤口与萧寒伤口位置一模一样,胸部颈部就跟吹气球一样膨起来。确定是气胸无疑了,恐怕多是萧寒所为,看起来很凶险,处理起来倒是简单。
“我的东西呢?”
“啊?什么东西?”李寨主看来一脸懵。
“你要救人就救人,要什么直接说,想动歪脑子的话考虑好后果”,旁边那人冷冷说道。
叶凡心里窝火,谁要动歪脑子,没工具怎么治,于是没好气的说道:“这人胸部受伤,肺脏受损,气体泄漏,灌满了胸腔,我需要我的东西帮他治一下,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耽误了不是我的事。”
“你要的是这个?”周逸坚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几个针样的东西,正是毛峰。
她用手指指向赵玉兰的胸口说道:“我的手动不了,你把这个从这扎进去一寸。”
周逸坚面露疑色,却也照做不误。随着气体的排出,过了一会儿,赵玉兰就缓了过来。周逸坚长舒口气,碰上了叶凡的审视,立刻扭过头去,竟有些不好意思。
赵玉兰喘匀了气,终于能说话了,他抓住叶凡,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就是叶姑娘吧,本官可被你坑苦了。”
叶凡冷笑,哼了一声,讽刺道:“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哎呀,叶姑娘,你也别生气,先听他说说。”李荣殷勤的和稀泥,看起来慈眉善目,倒是比周逸坚懂些人情事故。二虎的事情又机会还是要说的。
叶凡的担心猜对了,只听这赵玉兰说道:“就是那萧家二公子萧寒,那夜他来找本官说官银的事,本官赶紧启程计划与你们相商。谁知你们竟抓了这丫头,他到处找不到人,就跟踪了本官,还打伤了本官,说本官勾结马匪,私盗官银,威胁要拆了刺史府,回京复命。末了还在本官耳边说,叶凡在你们手上,找到她就能活命,此事可谈,否则就要大军围剿,拆了这李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