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阳春白雪(苦口婆心一片衣,融冰化雪压枝低)
因为她再醒来时已经在三不问了。
。。。
宏光十二年,北楚江北大乱。赵宏急调镇西的萧家军镇压江北乱军。江北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泛滥成灾,人心惶惶,食不果腹,哀鸿遍野,一片衰败之相。
。。。
凉州刺史府
周云翊坐在上位,散发着威压,神色不明。
“少主,这凉州流民渐多,后面又有可能兵荒马乱,开仓放粮不是明智之举啊。”
赵玉岚叫苦不迭,这个小祖宗谁惹得起啊。他身形挺拔,看起来未经人事,但是那淡定自若的神态,和处处给人的压迫感,更是令李荣都投在了他门下,让人实在不敢小觑。
但是开仓放粮,这是大事,需要陛下的首肯。虽然天高皇帝远吧,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
“一味的接济自然会坐吃山空,流民需要的是接纳和温饱。兵荒马乱需要人,田地荒废更需要人。”
“少主的意思是。。。”
“因地制宜及按需疏导。”
“少主,人少的话还好说,如果流民过多,很容易超出陇西的负荷。”说完他用肘撞撞魂不守舍的李荣。
“老李,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寨主,可是有什么心事?”
周云翊这句话卸下了严肃和威严,倒是像在唠家常。
文人以直谏为荣,赵玉兰虽然崇拜周云翊的武灵和兵法,但是治国理政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而李荣则是彻底服帖,在得知镇西大败西戎也是周云翊的手笔后,李荣是肝脑涂地,为其马首是瞻。再后来他竟以少数兵马悄悄占据漠北,隐有扩大之势,帝王之相呼之欲出。
要说这少主也确实处处透着上位者的气息,小小年纪说话不徐不疾,处变不惊,气势一上来便令人不寒而栗。本来想极力巴结一下,却还是不及李荣三分,看来还是谁有兵权谁嗓门大,文官不及武将,同人不同命啊!
这时,李荣叹了口气:“陇西的事,全听少主安排吧。我。。唉。。”
“老李,你这唉声叹气的怎么回事?难道又跟贤侄吵架了?”
“玉兰,您也别笑话我,这孩子从小没在身边,叛逆心极重。我就说了他一句,他就不知道跑到何处了,可把人愁死了。”
“你说了什么?”
“我说别整天跟小乞丐们混在一起,有何用?江北的小乞丐更多,你管的过来吗?”
“他说什么?”
“他说他是小乞丐,他师父也是小乞丐,他师父说乞丐也有出身,他就是要管到底!”
“你说说这。。”
周云翊低声问道:“他师父?”
“就是叶逍遥的女儿,她叫什么来着?”
“那个叶大夫?!”
“。。。”
。。。
叶凡自打坐上了陈景然的马车就基本上一直在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到一阵阵的燥热,好像有东西,不,几个东西贴着她来来去去。
她拼命的挣扎,却手脚无力,如同瘫痪,御灵推气徒劳无功。
叶凡的意识时断时续,不想任人摆布,只好用残存的意念尝试着控制红石镯越收越紧,寻求疼痛的刺激让她恢复清明。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红石镯稍稍收紧了一些。随着手臂的疼痛,她的五官逐渐清晰。
这时,他们似乎是在帮她擦洗,一遍一遍,不遗寸缕。温热的水流刺激着她血里的不安因素,奇异的感觉如电流般断断续续的冲击着她的心灵,令她不知所措。
赤珠受刺激在她手臂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来回乱窜,那股钻心的疼痛愈演愈烈,直到她呻吟出声,勉强睁开了眼睛,却折腾出了一身汗。
“姑娘,姑娘?”
为了保持清醒,她将左手费力的抬起,但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耗尽了仅剩的力气,她不禁瘫在身后之人身上喘着粗气。
原来她现在正泡在温泉里,有四个女孩围在她身边正在帮她沐浴。她们穿着衣服,包起了头发,泡在水里,一池子的花瓣,浓重的雾气,如幻如梦。
叶凡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春思,她们的动作很是温柔,可是叶凡却非常不适应,不停的腹诽。
哎,你们洗哪呢?够了,够了!
呃。。。不用这么细吧,越洗越热,还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她要疯了!
“姑娘,别怕,放松下来会很舒服。公子有些忙,不想让你看到一些麻烦事,就先让我们照顾你。奴婢是夏念。”
“奴婢是秋怀。”
“奴婢是冬恋。”
春思帮她抚平紧促的眉间,揉捏着她的左臂,将她的左手按在了水中,轻声说道:“姑娘,休息一会儿吧。”
这一下,赤珠受热迅速的缩回,周围的一切瞬间朦胧,折磨叶凡的疼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赤珠残液化血引来的异常炙热,加之温泉的蒸腾热气,血流带来的躁狂冲击着她的全身,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姑。。。流鼻。。。”
“公。说过这种情。,快把她抱。。。。”
滚烫的身体被人从水中抬起来,突然变得沉重,不一会儿后背便接触到一片冰凉,冰火两重天,极大的刺激了叶凡的感官,人却仍是软瘫无力。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她的不安愈演愈烈,身体不受控制,直到一阵无助的颠簸后,她终于又恢复了五感。
她被翻了过来,身下是一片潮湿,阴阴的渗着寒气,对于叶凡却是异常的舒服。
那四个女孩开始为她推拿按摩后背,极大的减轻了她的紧张不安。
沉重的身体,轻柔的舒缓,她又要睡过去,但是在那遮天蔽日的混沌中,她抓住了一丝清明。
不能睡,醒醒。
她心下一狠,红石镯内侧瞬间伸出数枚倒刺,扎入了她的手臂,渗出鲜血。
赤珠就像是饥渴濒死的沙漠旅行者一样,焦急的将渗出的鲜血吸收殆尽。根扎得越深,枝茂得越旺。它贪婪的生长,数枚枝条穿透叶凡的血脉,生成成千上万的细丝抓住了她的骨肉。
有一枝胆大的细枝扒着脉管一路向前,妄图伸进她的心房,被她的护体精血挡了下来。寻找了半天,没有出口,那细枝如同暴跳的怒孩一下穿进了她的胸腔。
“咚~哒,咚~哒~”
她的胸口如同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剑,从来没有过的疼痛,心跳的声音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瞬间惊醒,所有的力量一下子回到了体内。
她转动身体,不顾身体的疼痛,催动体内的红气,化掌为风,没有丝毫犹豫便打向了那四个婢女。
突来的变故让这四人措手不及,叶凡动作快速又简单粗暴,诡异的步伐先后直击这四人的胸口。这四人各中一掌后顿时飞出去很远,口吐鲜血,昏迷倒地。
叶凡不知道她这一掌积攒了多少力量,也控制不了掌力。但是那四个女孩身后不远处的建筑各出现了一个深浅不一的掌印,可见其威力。
她自己已经狼狈不堪,身上疼痛难忍,大脑一片空白。
惊慌失措的她现在身上不着寸缕,瞥见旁边搭着的衣服,下意识的走过去。
那种衣服叶凡从来没有穿过,奇怪的纱纺一块一片,最厚的丝绸勉强遮羞,宽大的外衣却薄如蝉翼。她心里乱的很,就胡乱的往身上一件一件的套。
她是不是杀人了?!还一下子杀了四个!她该怎么办?
陈景然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让她给治眼吗?把她迷晕还整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遮盖了羞处,逐渐适应的疼痛唤回了她的理智。
这四个婢女只是轻薄了她,还都是女子,虽然是自卫,她那一掌似乎也太过了。
稳定了心神,她颤颤巍巍的挨个探过去,还好都有呼吸,这让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想杀人!
她真的不想杀人!
也许是妇人之仁,或者是优柔寡断。但是她是一个医者,一直以来的信仰让她觉得每一条生命都是弥足的珍贵。
人人都想当审判者,越是无能的人越想掌控别人的生死,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事实上,这样的权利背后是无限的责任。她自认背不起,也不想背负。她有自己的底线,即便是在异世。
顾不上赤珠的嚣张,她右手御灵一探,轻抚她那一掌导致的损伤。那滞留的红气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不断的侵蚀着她们的身体。这就是她打出的灵伤吗?
她的灵力缓缓的围绕着那团红气。那红气似乎得到了感应,叶凡一收,竟收到了体内,这让她大吃一惊。果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没有了红气的侵蚀,又有了灵气的抚摸,她们的灵伤得到控制。
叶凡已经仁至义尽,瞥了一眼旁边的寒玉床,不去理会那些冲击心灵的难堪记忆,转身坐在温泉池旁,准备借着蒸腾的热气炼化残液。
忍痛恢复了红石镯,她的手腕却没有出一点血。敏感的赤珠迅速的撤了回去,那伸入胸腔的细枝只来得及退到心脉处,不甘的破裂成液,铺在了她的护体精血上。除了血脉之中的残液之外,还有那深入肌骨的血水慢慢渗入其中。
这一次,随着疼痛的缓解,熟悉的燥热来的猛烈而嚣张,不断的涌入她的胸腔,激起一阵阵难耐的异样,在她双眼的深邃中凝出了一团水雾。
她压抑着不适,慢慢的将血脉之中的残液化为红气,溢满了她的四周。她无力再散去多余的温度,只好先暂时不去理会。
当她走出门外时,对突然映入眼帘的景象,大吃一惊。
这人工雕琢的温泉池竟然坐落在一片山林之间,飘渺的云雾在夕阳的照耀下如临仙境。潺潺的细流在门前缓缓流过,河水清澈见底,彩石圆润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不远处徘徊着鸟儿欢快的吟唱。
她光着脚踩在干净的石阶上,恍若隔世。她深吸口气,寻了半天,除了高耸如云的山体,只找到一条小路。
翻过了小山丘,眼前豁然开朗,落日的余晖打在宽阔的湖面上,娇媚纯洁的荷花安静的睡在浩渺的绿波中,若隐若现。远处的亭台楼阁接连成群,与此处隔湖相对,却又似乎隐藏在无尽的山林之中。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湖中心的那一座奇怪小岛。那座岛最宽处不及半里,上面全是房子,高出水面约一丈有余,四周如同被人切断了一样,远远望去如同立在水面的粗墩子。
叶凡将那四五件颜色各异的外衣脱下来,用一件包住,顶在脑袋上系好,小心的跳入水中,悄无声息的向着湖心岛游去。
她围着湖心岛游了两圈,发现陡峭的岛壁上居然围着一圈墙壁,将近两丈高,就放弃了翻墙而入的冲动。岛上有一个小码头,守卫只有两人。
冒然进攻可能会惊动其他人。现在她的银针不知道在何处,岸边倒是有不少小石。
没有灵力的喂养,御灵肯定行不通。她偷偷的爬出水面,捡起一块石头,催引体内的红气,用力的砸向其中一人的晕穴。得手后趁另一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的翻身拍向他的颈后,将其打晕。
她穿上那四五件外衣,才勉强遮体,便悄悄的步入其内。
这竟是一处阴暗的牢狱!与先前鸟语花香的温池仙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岛内竟没有守卫,出于好奇,叶凡看向那一个挨一个的牢房。最外面几个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有一个中年男子被绑在木架上,身上的鞭伤还很清晰,身下大小便一地无人打理。
下面一人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浓妆艳抹,皮肤惨白,身上一片一片的淤青。她身材丰满,腰肢纤细,似是绝色美女。现在却被双手吊起。
叶凡眼角直跳,真是够狠的,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走时。
突然从对面的牢房里伸出来一直手,冲着叶凡“啊~啊~”的叫唤,吓了她一跳。
仔细看来,这人竟被人割了舌头,一脸的愤怒,满脸的不甘。
这时从另一个牢房发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谁来了?下流作践货?呵呵,不说话,就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是那个崽子,你也不是守卫。”
这个妇女满脸瘢痕,双眼畸形,原来是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