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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书舍讲师

赵元侃带着李然去了花园,为了避嫌,还让几个宫女跟着。

李然撅着嘴:“表哥怎么去哪都让这么多人跟着,一点都不自在。”

赵元侃只是笑笑:“人多娘娘才放心,否则你一个姑娘家和我单独出去,对你名节有碍。”

“你们这些老古板,我在家里的时候,天天和我爹的下属一起出去跑马狩猎,从来都没有人敢说我什么。”李然双眸明亮,像只骄傲的小凤凰,在花丛里打转,说起话来也毫不避讳,“你的那些兄弟,个个都像你一样好看吗?”

“那是自然。”

“那我一定要好好看一看,挑一个长得最好看的。”李然上京之前,她爹就告诉她这次出门姑母会为她说一门好亲事,李然对此嗤之以鼻,姑母肯定只会看中家世,别的才不会在乎。

赵元侃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只是笑笑。

笑笑笑,就只知道笑。

李然翻了个白眼,很快就对这个木头一样的表哥失去了兴趣,以前在家里,去哪都是一群人围着她嘘寒问暖的,哪轮得到她去讨好别人,姑母想要她嫁给一根木头,她才不要呢。

回去以后,李然就把想法和李皇后一说,当即就被训斥了一顿。

“然儿,你已经不小了,该懂事了,我为你安排的亲事,对你,对我,对李家都好,容不得你任性。”李皇后苦口婆心,“你是李家的女儿,就该为李家着想,只有李家好了你才能好,明白吗?”

李然抿了抿唇,闷闷不乐地答应了。

原以为李然无意,这件事就过去了,可第二天一早,李然就已经带着人等在王府外,等着赵元侃带她去玩。

为了让李然知难而退,赵元侃带上了刘娥和李燕娘,李燕娘得知赵元侃要

带她出门,兴奋地飘飘然,看到马车上还有刘娥,心情顿时就晴转阴,尤其是当看到还有第三位娇客以后,黑得都能拧出水来。

李然就像没有看到李燕娘的黑脸,一路笑眯眯的,十分好涵养。

既然决定了要把赵元侃变成李家的助力,李然就有十二万分的耐心来攻陷他,别说几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就算是韩王妃来了,她也不会眨下眼。

微末之光,如何与莹月争辉。

“表哥,我第一次来汴京,你可要好好带我逛逛。”李然掀起窗帘,和骑着马的赵元侃搭话,小脸皱起,“真羡慕你能骑马,姑母说女孩子要温柔娴静,不许我去跑马,我好无聊啊。”

若赵元侃真心实意要做一个好表哥,一定会接她的话,说得空了带她出去跑马,以逗她开心为重,可赵元侃就想做个惹人嫌恶的亲戚,笑容温和:“皇后娘娘说得对,女子应举止端方柔顺,你要是无聊不妨绣绣花看看书,也能打发时间。”

李然笑容一僵,她爹是武将,做什么都是凭自己高兴,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从没有要求她像别的贵女一样学什么琴棋书画,长这么大,她连针都没碰一下。

要是在家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她一定拿说话的人来当绣布,让他好好体会一下李家大小姐的绣技。

“今天我带你去观澜书舍看看吧,听说今天有女师在那讲学,你们多去听一听,定能受益匪浅。”

李然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这种书呆子表哥最讨厌了,偏偏姑母就看中了他,这种古板迂腐的人,到底有什么用啊。

“我平日里也很爱看书呢,四书五经不说倒背如流,也通读了好几遍,正想请殿下请一个女先生来为我们讲学呢。”李燕娘自

知道李然的身份以后,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为了打击李然,立马顺溜地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爱抄佛经捡佛豆,整个人都开阔了不少。”

说着,拧了一把不吭声的刘娥,死丫头还不快来帮忙,这女人要真成了王府主母,她们两个都得完。

刘娥揉着手臂,配合李燕娘道:“对对对,我们今天能够出门都托了李娘子的福,平时殿下都不许我们出门,殿下说他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

“对啊,殿下让我们多个李娘子培养培养感情,将来相处才会和睦,就让我们陪着你,不然我们连门都出不了。”在李然越来越僵的笑容里,李燕娘越说越得意,把赵元侃形容成一个呆板僵化的书呆子,对后院女子诸多限制,就连马车外的赵元侃听了都嘴角直抽。

刘娥看赵元侃没有阻止,眼睛一转趴到马车边上:“殿下,今晚不要罚我抄书了,好不好?”

“抄什么书?”李然好奇。

“咳,殿下有个毛病,每晚入睡前必须有人抄书读给他听,不然就睡不着觉,我和李姐姐每晚轮流抄,十个手指都磨起茧子啦,李娘子要是能为我们分担一些该多好。”刘娥说着谎话眼都不眨,还伸出手来给李然看。

她从前干苦活累活,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到了韩王府什么事都有下人去做,手上的茧子慢慢的薄了,可在李然看来,这些都是写字写出来的,眼底闪过一丝害怕。

她可受不了这种苦。

就在李然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回宫的时候,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下了

“到了。”赵元侃掀起帘子,“我们正好赶上书舍第一场讲学,你们快来看。”

观澜书舍虽说是书舍,除了买卖书籍,还能

品茗论诗,畅谈古今,每隔三日书舍还会邀请声望高的学者前来讲学,是不少文人墨客心之所向。

书舍内极为宽敞,青竹丛丛,曲水环绕,泉石幽径,亭榭雅阁,不时有三五文人高声阔谈,或是论文赛诗,或是作画下棋,或是曲水流觞,一派风流景象。

每个亭台之中都摆着冰盆,青衣小厮在旁摇着蒲扇,凉爽的风四面而来,十分清凉。

而明心阁中,环坐这许多女子,目光殷切,看着正中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听她徐徐而言,如痴如醉。

“这妇人是谁?”

“她是国子监徐大人的夫人,也是大学者孙光宪的孙女,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每数月就会到书舍为女子讲学。”赵元侃道,“徐夫人虽为女子,但学识胸襟不输男儿,是位十分可敬之人。”

孙光宪历经五代,后降宋,连赵匡胤都对他赞不绝口,他所传世的诗词著作无一不精,他爱书成痴,每每读过一本书,都会手抄保存,遇到有误之处,还会孜孜雠校,几十年如一日,哪怕上了年纪也不间断。也正因为如此,孙家存书浩如烟海,拥书万卷,在文人之中地位不低,不少人都以能到孙家观书为荣。

而当下女子亦可求学问师,只不过大多数家族仍然是为家中女子请女师讲学,开支颇大,一些普通人无法支付高额的聘金,只能与学习的机会失之交臂,徐夫人知道后,便提出在观澜书舍定期讲学,给众多普通出身的女子一个机会。

“她好厉害啊。”刘娥顺便听了几句徐夫人的话,一字一句,简洁却不简单,高明却不高深,仿佛含着韵律,引人入胜,全无枯燥。

周围的人看徐夫人的目光也都是崇敬景仰的,她站在那里,好像在闪

闪发光,别人看她的时候,不再是看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学者,一位老师,她凭自己的能力,与众多文仕平起平坐。

如果有朝一日,她也能做到这样就好了。

赵元侃看她一脸羡慕,忍不住揉了揉刘娥的发顶:“你可以多来书舍听徐夫人讲学,对你没有坏处。”

“真的吗?”

“只要出门的时候带着孟云孟风就可以。”

李燕娘看得醋海生波,殿下都没有对她这么亲近过,更别说安排人保护了,刘娥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殿下看中,真是气死人了,不想刘娥再和赵元侃相处,拉着她往明心亭找了个空位坐下,老老实实听讲去了。

只有李然,听徐夫人讲学就好像听老和尚念经,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噪声,抿着唇道:“表哥,我有些不舒服,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会,你们结束了再来找我。”

赵元侃道:“那你先去休息,等徐夫人讲学完了,我们一块回去。”

竟然连关心都不关心一下,李然心里存了气,头也不回地走了,赵元侃笑笑,看了一眼听得入迷的两人,朝着流水边豪饮的一名男子的上游走去。

男子名叫安自良,是一名医官,不过宫里的贵人看病轮不上他,也就只能是在一旁做做副手,平日里就喜欢来观澜书舍喝酒。

安自良眼中已有醉意,不修边幅,一副邋遢的样子,喝到兴起,还会去捞水里的落石,偶尔与路过的人笑辩两句,似乎没有看到赵元侃走近,自斟自酌,很是惬意。

赵元侃将一个油纸包放入流水之中,若无其事地走开。

油纸包顺着水流漂到安自良面前,他懒洋洋地把油纸包捞起来放进袖筒里,又坐了一会儿,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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