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意外发现
一阵风吹过,卷起刘娥脚边写满字的宣纸,无声地飘远,又轻轻地落下,犹如刘娥此刻的心情。
徐夫人走到刘娥身边,拿起她写下的最后一张。
可以看出,刘娥的字迹生涩,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写到后面,越来越难以入眼,徐夫人身边的婢女都嫌弃地摇了摇头。
这字迹,和几岁的稚儿相差无几,夫人怎么看得上眼,夫人让她抄一本根本抄不完的书,就是在婉拒韩王,偏偏这位小娘子不撞南墙不死心,吃了一次苦头也该明白了。
“夫人……”刘娥嗫嚅着唇瓣,想要请求徐夫人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她很快就能抄完,可是喉咙就像被塞了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随着徐夫人放下手中的宣纸,刘娥好像看到自己的拜师的结果,就如同最后她重重落下的那一笔,无疾而终。
徐夫人却看向刘娥,眉头轻蹙:“你的手?”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刘娥看到自己还握着毛笔,墨汁正在往下滴,连忙要把笔放下,可一使劲,针扎似的疼痛就从右手传来,握着笔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原来刘娥的右手因为保持握笔的姿势太长时间,完全僵住了,可见她一整晚都没有片刻休息。
“没关系的,我休息几天就好了。”刘娥脸色灰败,“只是我没能完成夫人给我的考验。”
徐夫人道:“你写的这些东西当真毫无章法,不堪入目,就连学堂里启蒙的孩子都不如。”
刘娥羞愧地低下头。
她从前跟着龚美学了认字,家里也没有钱买笔墨纸砚,都是折了树枝在地上随便写写画画,只要会写就够了,谁会去管写的好不好看认不认真。
“我要求天亮之前把整本书抄完,你也没有做到。”
刘娥心灰意冷,拜师之事是毫无指望了,白白浪费了赵元侃的一番心意。
“不过……”徐夫人话锋一转,刘娥倏地抬头,目光殷切地看着她,徐夫人笑笑,“不过你在明知道抄不了这么多书的情况下,还能静下心来一整夜心无旁骛地抄书,没有轻言放弃,也没有试图让人帮忙取巧完成抄书的考验,我很喜欢。”
刘娥眼里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祖父常说,求学之人,要守素寒之心,无竞躁之心,才能有所成,在你身上我恰好看到了这两点。”
“夫人的意思是……”
徐夫人笑道:“这本书一天的时间无论如何都是抄不完的,我本意也不是要考你抄书的速度。从今往后,你可以改口叫我先生了。”
她从前也用同样的方法为难过哪些想要拜师的千金闺秀们,她们在看到厚厚的一本书要抄以后,要么打起退堂鼓,要么命人模仿她们的字迹弄虚作假,要么在抄的过程中坚持不下去半途而废,只有刘娥硬生生坚持下来了。
“徐先生!”刘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笑容灿烂得怎么也遮不住,就连酸痛酥麻的右手都好似轻松了许多。
徐夫人的婢女也笑了:“恭喜夫人得一佳徒。”没想到刘娥还真有这际遇能被徐夫人看上,她为自己方才的短视感到惭愧,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她居然还看不透。
“做我的弟子,就不能不守规矩,你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叫外人见了,不知要怎么笑话。”徐夫人让婢女去取自己的字帖来给刘娥,“你回去以后,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每隔三日我会来观澜书舍讲学,你便带着练习书法的大字来书舍找我。另外,读书是为了让你明事理辨是非,不可借着我的弟子的
身份哗众取宠,你要记好了。”
“是,刘娥一定谨记。”
徐夫人对这个刚出炉的小弟子很满意:“好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刘娥现在兴奋极了,一点也不觉得累,高高兴兴地回到王府,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元侃。
不过王府里只有张耆在,赵元侃和王继忠出门办事去了。
刘娥一夜未归,张耆还有些好奇她去哪了,随口一问,就听说刘娥拜了徐夫人为老师,不得不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他一直视刘娥为粗鄙的乡野村姑,没想到她居然能啃下徐夫人这块硬骨头,听过连当朝一品大员的女儿想要做她的学生都被拒绝了,刘娥何德何能,居然能打动徐夫人,真是不简单。
看样子,他以后得重新估量刘娥的本事了。
说着,张耆又想起了一件事:“你知道石禹南被人杀了的事吗?”
冷不丁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刘娥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他行事肆无忌惮,又爱欺压百姓,这下子遭报应了吧,说不定是有人忍无可忍,报复于他。”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他就是被人报复了,不过动手的那个人你也认识。”
刘娥心中一动:“是谁?”
“龚美。”
果真是他。
能和石禹南结仇而她又认识的人,除了龚美她想不出第二个。
只是,龚美杀了人,他自己不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吗?
“放心吧。”张耆看出刘娥在想什么,“他跟着北伐军走了,就算石家的人要找他麻烦,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
张耆没说的是,龚美要是在战场是立了功,等北伐军归来,论功行赏,石家就更没有本事找他的麻烦了。
到时候,就怕这小丫头后悔。
“你看着我干什么,他把我卖给你的时候,我就和他没关系了。”龚美既然能用她去换前途,将来未必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会原谅的。
张耆想了想,还是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龚美什么来历吗?”
“他不是孤儿吗?”刘娥道,“我小时候见到他就是跟着一个老银匠,无父无母,能有什么来历。”
张耆有些猜不透龚美的身份,私下里也查不到什么,就越发怀疑他身上藏着秘密,可看刘娥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想起龚美的话,张耆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问问父亲,家中到底有什么辛秘,可心中有隐隐有一个声音劝他不要这么做,似乎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等殿下回来,我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兴奋劲过去后,困意慢慢上来了,刘娥打了个呵欠,打算回去休息。
张耆看着刘娥背影,神色莫名。
天黑的时候,赵元侃才满身疲惫地归来。
北上的军队已经和辽国开始交战,源源不断的战需需要统筹调度,那些官员欺他年纪轻资历浅,做事拖沓,阳奉阴违的不在少数,和他们斗智斗勇,一天下来,他身心俱疲。
王继忠还带回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他在周夏母亲白氏一族的流放之地毫无收获。
多年前白家就已经失去了踪迹,现在在哪服刑的是一家从小地方送来的普通人家,年龄和人口都能和白家对的上,才一直没被当地的官府发现。
王继忠又往下查,帮白家偷梁换柱的势力十分隐蔽,扫尾工作做的很仔细,再加上时间过去太久,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
这让赵元侃感觉很不好,周夏的事告诉他在暗处还
有一个难以察觉的敌人在对他虎视眈眈,可他却对此一无所觉。
白家的事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他到现在才发现,那个暗中窥伺的敌人不知道潜伏了多久,说不定势力都已经发展到难以估量的地步,才能做到了无痕迹。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和谁有这样的过节。
这种无法掌控的未知,才是令人心惊的。
王继忠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望着赵元侃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王继忠犹豫道:“会不会是陛下的人?”
他不是胡乱猜测,皇帝手里掌握着皇城司,探子密布,专门为他刺探情报。如果是皇城司的人,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周夏背后的人有这么大的力量为整个白家该换身份掩盖踪迹却无痕迹留下。
可是赵光义在自己儿子身边安插探子的含义又让王继忠不敢往下想。
赵元侃和王继忠想到了一块。
父皇这么不相信他吗?
那他除去周夏,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书房里的烛火亮了一整夜,刘娥知道赵元侃的规矩,从来不会在他在书房的时候去打扰他,心中的喜悦不能与他分享,顿时打了个折扣。
不高兴归不高兴,刘娥还是翻开了徐夫人给她的书籍,慢慢地看了起来。
她底子太差,更要勤加学习,不能落后旁人。
细春为她揉着酸痛的右手,有些不解:“娘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韩王的心,进府这么久,韩王都还没召娘子过夜,娘子要想办法尽快侍奉韩王,最好能怀个孩子,我听说陛下要为韩王指婚了,到时候王妃入府,娘子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刘娥气恼,脸色红得都要冒烟了:“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