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榷场到访
“王启有意在隐瞒什么。”出了茶园,赵元侃一锤定音。
种种言行,王启都对榷场避而不谈,而王小波似乎误会了他们是榷场的人,敌意明显,一对父子,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各种缘由,着实令人好奇啊。
此后几天,赵元侃又拜访了附近几位大。大小小的园户,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他们要么是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要么就是以榷场为由推拒了赵元侃想要多购茶叶的请求,甚至还有人指点他去榷场拜山头,言语之间畏大于敬,可真要问点什么,又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似乎种种答案,都只有在榷山场能找到答案。
不过还没等赵元侃打听清楚榷场的事情,榷场的人倒先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一胖一瘦两个人中年男子,胖的叫薛刚,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子,瘦的叫郑三,一脸奸相,像根竹竿套在了宽大的衣服里,大。大咧咧地闯进赵元侃等人落脚的客栈。
原本安静喝着清粥的虎子突然绷紧了身子,恶狠狠地瞪着进门的两人。
是他们,就是他们抓走了爹爹!
吴钰一把把人按回椅子上,用眼神示意臭小子坐好。
客栈老板一见他们两个就跟见了瘟神似的,陪着笑脸上前:“两位也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也不提前说一身,我也好让厨房准备两位爷爱吃的饭菜。”
郑三不耐烦地推开客栈老板:“今天没空搭理你,我们来是有正事要办的。谁是匡家的小儿啊?”
大厅里的人都噤若寒蝉,恨不得这两尊佛爷看不见自己才好,只有赵元侃站了起来。
“小子正是匡氏子弟,不知二位是……”
“哈哈,原来你就是匡少爷,果真闻名不如一见。”
郑三一看几人的打扮,就知道这个姓
匡的身价不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开口语气就缓和了三分,“我们是附近榷山场的场主,听闻匡少爷想采买茶叶,故而前来问问。”
赵元侃摆出苦恼的样子:“我刚刚接手家业,想大展身手给家中长辈看看,此前家中一直和蜀地有往来,不知为何后来断了生意,可是问了几家园户,都不愿为我提供茶叶。”
“匡少爷有所不知,茶盐都是官营,想要贩茶,得有榷货务的交引,凭引去指定的榷场或榷货务提取茶叶才能出售,你这样直接和园户商谈是没有结果的。”
这些东西,张耆早已经为赵元侃准备好,只见他施施然掏出盖有榷货务红印的交引,对郑三一眨眼僵硬的脸色视而不见。
“交引家中早已准备好,只是别的茶叶成色太差,我想购入上品的茶叶,就前去拜访了几家,希望他们能多卖一些到榷货务。”
按匡元的说法,他这么做也没错,可郑三却不太高兴。
榷山场把持在他们手中多年,各家产多少茶叶,卖多少钱都是他们说了算。
说句不客气的话,榷场就是他的一言堂,想要贩茶的商人都知道做生意之前先要把郑三爷哄高兴了,他点头了才能有货源。
这小子一来就绕过榷场的人,如今他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还装聋作哑,是不想给好处了?
“小少爷一看就是没有谈过生意的人,咱们这可不兴这一套。”
赵元侃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想卖蜀地的茶叶,就只能用我们榷场的交引,别处的交引我们是不认的。”
郑三老神在在,伸出几根手指搓了搓,“要真想做生意,还得有点眼力劲。”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暗示他给好处了。
赵元侃震惊,进而愤怒。
“我手里拿的可是有官印的
交引,你们竟敢不认?”
他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敢这么做,一时慌了手脚,“谁给你们的权利这么做,我要将此事上报知县大人!”
“你去啊,就算你捅到知州,知府去,我也就是这句话。”
郑三有恃无恐,对付这种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他甚至都懒得绕弯子。
“你尽管试试,有谁能为你做主?”
“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薛刚一拍桌子,满脸凶相,“我们兄弟给你提个醒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
兄弟两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想做生意,行啊,先拿点好处来,否则你小子一粒沙都别想从蜀地带走。
赵元侃怒不可遏,不想就这么低头,咬着牙就是不答应。
天真!
郑三冷笑一声:“匡少爷可要好好考虑考虑,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毕竟咱们这地方穷乡僻壤的,乱的很啊。”
说完,郑三叫上薛刚就走。
刚走出客栈,薛刚摸了摸脑袋:“咱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主子那边不是来信让他们谨慎些,小心外乡人,别被抓了马脚。
“天高皇帝远的,你怕个屁。”
郑三自信的很,这么多年过来都没有被人发现,现在不知哪冒出来的几个愣头青就像摸清这里面的门道,想得倒是简单。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我们是好说话的。”
“就得让他们知道,在茶叶这一块上,是你郑爷爷我说了算!”
郑三盘算着要如何让那小子吃点苦头,一定要让他哭着喊着上门求饶,非得从他身上刮下一层油水不可。
“那行,都听你的。”在这种事上,向来都是郑三做主,薛刚只要起到打手的作用就好了。
“不过,跟在他身边那个小娘子你
得留给我,嘿嘿。”
刚才一进门他就发现赵元侃身边跟了个姿色过人的小娘子,顿时心猿意马。
不愧是富家少爷,家里的下人都养的水灵灵的,比这些地里刨食的村姑好看多了,要是能弄到手,那滋味一定美极了。
对于薛刚这个好色的毛病,郑三嗤之以鼻,却还是应了:“那就要看他识不识趣了。”
对于聪明人,郑三向来都不会赶尽杀绝。
郑三两人一走,大厅里的人有意无意地都离赵元侃这桌远了些,得罪了那两位祖宗,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公子,可要我带人……”
吴钰憋了一肚子的火,被赵元侃止住了:“你带两个人,佯装倒县衙去告状,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出什么。”
吴钰领命而去,赵元侃则再次找上了王启,王启直接闭门不见,反而是王小波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眉眼间的戾气比前几天更重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都别打我家的主意。”
吃了个闭门羹,赵元侃正打算走,虎子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他知道和刘娥在一起的这几个人都是好人,蹿了出来,扑通一声在门口跪下了。
“王老板,你知道我爹在哪吗?我想见我爹,求求你告我我爹爹下落吧。”
王小波脸色大变,一脚把人踢开:“小兔崽子,你胡咧咧什么!”
屋内的王启被熟悉的哭声惊动,讶然地看着被赵元侃救下的虎子:“你说什么,你爹他怎么了?”
虎子爹他有印象,是一个干活及其卖力的老实人,前段时间听说家里出了事就一直没有回来过,怎么会被抓走了呢。
“他们说爹爹私贩茶叶,就把他抓走了。”
虎子哭的伤心,那天对他来说就是兵荒马乱的一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转瞬家里就没人了。
王启脸色一变,虎子爹偷茶叶私下贩卖其实他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茶园里的人每天采摘多少茶叶他心里有数,能做出这种事情他猜出虎子爹急需用钱,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虎子爹也不会那么容易把茶叶运出去,只是没想到一时心软反而害了他。
骨瘦嶙峋的小孩抱着他的腿哭着喊着要找爹,任他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于心不忍,更何况王启本就是敦厚之人,开门把几人迎了进去,只有王小波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屋内,王启几番挣扎,还是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
榷场的确是由郑三两人一手遮天。
园户每年种茶都要向他们申请本钱,画押签字,待茶叶收成了,要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
其中的利钱,和钱庄的高利贷也相差无几了,换了钱以后剩下的茶叶也只能卖给榷场,榷场说是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
你若不卖就只能砸在手里成了陈茶,更不值几个钱了,更别说还有名目繁多的各种茶税。
园户更不得私下贩卖,一旦被发现,就要蹲大牢的,所以哪怕每年郑三都把收购茶叶的价格压得很低,他们这些园户也都只能卖给他。
要想卖得好价钱,就要贿赂郑三,只要他高兴了,哪怕茶叶成色不好,他也能高价卖去,有时连茶税也给你免了,如果不肯向他献媚,种出来的茶叶品质再好,也买不了好价钱,说不定还要赔钱给榷场。
王家就是如此,一开始不愿意送礼上门,家中的茶叶就越来越不值钱,需要的本钱却越来越多,反到欠了榷场一屁股的债。
王启没有办法,只好拿茶园去抵押,可到底是得罪了郑三,隔三差五就以各种明目上门收取茶税,如今王家的茶园已是日薄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