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上杀心似铁
姜行之把自己从大江帮领到的任务通告后,一群人确定举大事的时机和目标,就由姜鸿飞开始布置各项准备工作。
清晨再次开会后,一群人各自解散,开始勾连山脚下的各村弟子。
年方十四岁的姜云龙没有什么事可做,他的修为才明劲巅峰,没能进入与道门八品守中境等同的暗劲,加上年纪还小,自然没有被自家爹爹给安排下山。
此刻跟往常一样,坐在山寨的最高处,一块巨石上面,视线越过飞龙峰山腰的堰塞湖,远眺峰北的连绵山脉。
尽管古铜县北方山脉比不上什么洞天福地,也没有灵穴大龙,但灵机比江南其他地方已经好上许多。
文朝有大儒留下一句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飞龙峰算不上什么名山,更没有道佛两家无数散修落地结庐修行。
不是风水上“童石独过断”五种绝恶龙脉,但实际也不算太好。
这里各处山脉起伏连绵不定,而正在之中的飞龙峰最高,尽管千丈不到。
像西边的拳山光秃秃不长树木,全是石头,隶属五绝中的“童、石”两恶相。
而南边的落鸡山,更是直接就此断开,山下是姜家、李家等湾耕种几百年的上好水田平原,向西南行走五十里平地,穿过成片的上等水田,就是县府所在。
西、南两侧是童、石、断三绝,东、北恰恰相反。
东面、北面则是连绵不绝、高低几百丈的小山脉,直到几十里外被长江切割。
飞来峰北面汇集各山雨水形成的堰塞湖,湖水沿着各山峰谷汇流至南,形成一条不算大、也算小的小河流,养育了落鸡山脚下数十个村落。
山是龙的势,水是龙的血。
水性使人通,山性使人塞,峰尖水秀则人文盛,山高水长则褔泽大。
风水先生分三等,上等先生观星斗,中等先生寻水口,下等先生随山走。
吕文柏就是介乎三等、二等之间,靠着那半生不熟的风水龙脉学说,在三十年前劝姜云龙的爷爷选择在飞龙峰落草为寇。
这些见识来自原本被高门大族把持的法门,流落天下各处,并演化万千。
风水秘术,也算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辅助法门。
按照老秀才的说法,这片山脉就是长江这条大龙的支脉之一,
而飞龙峰就是这小龙的龙神所在,而且还是龙抬头的飞天之势。
西边拳山是狰狞白虎,大凶之地,决不可住人点穴。
东边是青龙所在,缠多富多,护密人贵。
但若于缠护之山建寨,过犹不及,即失龙气,亦大不吉。
反倒是这座飞龙峰,居高临下,身前落鸡山是南朱雀,北方山脉可谓是玄武。
可谓是四維之山水相配,为天元一气,四象齐全,人居其上,负阴抱阳,乘生气。
凶煞随身,吉运罩体,凡事都可以转危为安、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蛟儿,又在看山?”
姜云龙回身一看,是自家母亲李晓兰和童养媳周玉儿,赶紧起身行礼。
“嗯,每次看都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来。”
姜云龙原初对境界不着急,可随着大江帮这突来的造反令,开始失去了淡然。
如果他的武力值高一点,肯定对山寨更有用。
尽管知道这种心境不适合破境,但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姜云龙也顾不得其他了。
现在真气多一点,说不定未来一个月,就存活机会大一点,复仇力量强一点。
童养媳周玉儿有点恐高,站在李晓兰身后,原本扶着娘亲的手变成了紧紧拽着。
周玉儿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江城。
她家里原本算是小有田产,但无奈母亲姿色不凡,一次上街被戎狄看上了。
在戎狄逼迫下,她的父亲只能将她和母亲在几年前一起贱卖给了这个戎狄。
不久这位戎狄得罪了千户,接了被姜鸿飞杀死的甲主位子。
新任甲主担心赴了前面几任同僚的厄运,人还没到,就先把母女两送上山,外加十二贯铜钱、三十六贯铁钱,保证不会滥杀无辜、欺辱姜家湾村民,只求活命。
因为大江帮有令,蛰伏蓄力,以待天时,姜鸿飞答应了下来。
可惜周夫人上山后,看到自家女儿有了照顾,彻底没了念想,直接吞金自杀,临死前李晓兰答应这个可怜的妹子,将尚且五岁的小丫头指派给了姜云龙。
山上的生活很苦,就算是姜云龙,六七岁也要打水、烧火等,小女孩原本一副俏丽的白皙小脸蛋也在生活的压迫下,变成了小黑妹。
李晓兰没有看早就看腻的山脉,反而望向落鸡山下的村落。
一个月后,那里的村民们就会拿起枪矛刀剑,杀死常年为恶的甲主们,
这些甲主祖辈都是戎狄的牧人,不会武功,或本事低微,连地方的夜狼军都进不去。
但在五十年前戎狄入主中原后乞丐翻身,牧民成为戎狄统治乡下的最基层官员,
被戎狄恶狼一般的贵族吸血的绵羊,一朝翻身,也就变成了恶狼。
在戎狄官员的庇护下可以随心索取唐人的女子和财产,为恶一方,而大多数都不会被追究。
姜云龙的爷爷就是不愿受戎狄甲主欺辱,连夜杀了村里戎狄甲主,带着愿意跟他的族人、亲友,一起上了飞龙峰。
山里的黄泥比不上山下千年育肥养熟的黑泥水田,但没了甲主在赋税以外的几倍征粮、纳税、缴赋,又有山里的野物、大江帮的私盐,生活并不算贫苦。
“娘亲,可是担心父亲他们安危?”
“怎么能不担心,戎狄哪有那般好对付。”
李晓兰站在巨石上,有些忧心忡忡。
她不懂男人那些功名大事,只希望自己丈夫可以平平安安地回来。
念及这里,李晓兰难得在儿子面前袒露心思,一脸后悔道:“当年就不该让你们习武的,学那神仙道术、儒门浩然气才对。”
姜云龙收回目光,转身轻声说道:“娘,如今这个天下,山上神仙也不快活,必须在那帝师拔思身前卑躬屈膝,儒门士子空有一腔浩然气,却对付不了戎狄刀剑,仁义道德都被马蹄踩进了泥土,唯有手中有刀,才能保护自己。”
“这一起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命丧战场。”
李晓兰看着已经身高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儿子,“蛟儿,我知道你爹是个不认命的,特别是当年你出生时,恰好山洪爆发,这条小溪一夜之间犹如虎蛟下山,浩浩荡荡冲了下去,淹没了十几个村子的田地。”
“你舅舅给刚出生的你取小名虎蛟,认为是天降大任与你。
可这不是胡说八道,那天出生的孩子可不止你一个,山脚下还有几家孩子出世呢。”
“娘不图什么富富贵贵,只愿你无忧无虑,在这山上好好生活。
你爹他们想要建功立业,就让他们去吧,你就跟着你吕爷爷,好好读书。
实在要下山去,那也做个谋士,不要去那血淋淋的战场打滚搏命。”
姜云龙只敢低着头,不愿.更不敢出声答应。
自家娘亲只希望守着山上几亩薄田安太平,可山下的火迟早要烧上山。
家族长房的血债,自家爷爷抑郁而死,如何能放下?
何况寨子里受了大江帮三十年的恩惠,哪里能不报?
更别说自家父亲、叔叔们各个刀剑在手,熬了二十年,
早就想下山杀人,为自己,为孩子博个封妻荫子、世袭爵位。
连弓箭都十射不中的戎狄都可以当官为将,凭什么他们几个化劲、先天武夫只能躲在山沟里啃糠谷?
身怀利刃,心有猛虎!
五十年前,三教高人有箴言传世:黑龙起势,重开日月。
无数草莽英雄无不在枕戈以待,准备一朝风云起,拔刀斩豺狼,做那从龙之人。
大好神州是三皇血裔天下,而不是无道番夷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