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板上的鱼
永宁二年六月。
皇宫长乐殿
正值盛夏,蝉鸣鸟叫。闷热之下,此般聒噪不免令人心浮气躁。
宋予安尤盛。
午睡才醒,汗浸了一身,黏腻的里衣湿贴在娇嫩的肌肤上,摩沙得极不舒适,她缓缓坐起身,伸手拉动榻边的响铃。
“幸夷!”
侍奉在外边的一貌美宫婢闻听,忙应了声,转头嘱下边的人端一盆水来,自己则掀帘推门进了屋。
榻上人慵懒着靠,仅着薄衫,如瀑青丝散散的披至腰后,一手执团扇,凝霜皓腕轻折,不停摇动,清风拂过发面,露出那张惊艳绝伦的秀颜。
昭京人都说,羲和公主姿容绝世,气质华成。
是真真顶贵的天之骄女!
只不过那都是从前了,如今公主还是公主,容貌也还是那般倾城,却是徒有尊位,大不如前。
幸夷眼见她眉头紧蹙,颇有不耐。
适逢小婢打了水过来,遂上前湿了罗帕替她擦了擦鬓汗,又接过扇打起风,稍一整理才清爽了些,舒展眉目。
“公主何苦要遭这罪,多放些冰也不碍什么的。”
幸夷略有些心疼的劝她,也有些不解,明明分例里冰块是足够的,公主偏生不用,硬要生挨。
“你说得对,把冰加上吧。”宋予安颔首认同,她也不是自己找罪受,若还在年前,她当然不用顾忌,但如今的处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是公主了,总要提前适应适应的。只不过适应了一天,她就知道,她过不来这种日子。
既然如此,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得几日享受便得几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宋予安这厢,冰上了后,满屋就凉快了许多,便又歪在榻上看书了。
“阿姐!!!”
正入迷处,一道凄喊伴随着一团明黄冲进室内,眼一打转就扑向了窗边的宋予安。
宋予安放下书,扶额,斥道。
“阿阳,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现在是皇上,不可大呼小叫,失了风范。”
眼前这毫无皇上气度的一团明黄,便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昭历代帝嗣艰难,在她父皇这,也只得了二女二子,宋泽阳排幼,因出嫡,而立太子。
母后早逝,未立继后只先让宋予安照看着。本年幼正是不定性的时候,刚被父皇带在身边教导,然去岁还当壮年的父皇却溘然长逝。未及姐弟两反应,宋泽阳便被推上了帝位。
自古幼帝无亲政,众臣举皇叔为摄政王,把持朝堂,野心昭然。外兵权由谢侯爷权掌,领六军人马,亦不怀好意,两股势力暗暗较劲,只等一个火苗就能燃起来。
前狼后虎,到时,被两方夹杂的宋泽阳姐弟下场可想而知!
这就是两把悬而未落的刀,刀下是摆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姐弟鱼,人众皆知,故而此时的皇帝跟公主没有人放在眼里。
“很快就不是了。”
宋泽阳小声辩驳,却也听话的乖巧站好,明黄的龙袍穿在他已量尺的身上,背部挺直,稚嫩的面容上收了神色,肖似先帝,看着也还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