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见他,就心软
转眼到了年底,阿辜跑到76号特工总部来找穆霜白的时候,正好是12月31日的晚上11点。加班到这个点的穆处长看到他,很是无语:
“辜哥您是来陪我一起跨年的么?”
“我有计划了,很成熟的计划。”阿辜的眼里闪着光,“明晚,特高课的元旦酒会,军部的下一步作战计划会以谍报的形式传给我,就拿这个事来钓军统!”
一听“元旦”两字,穆霜白就觉得头疼,他默默在心里吐槽——你是有多喜欢在过节的时候搞事情?不能让我好好过个节么?
“你拿假消息骗人,季少可不见得会上钩。”穆霜白一脸的不信任。特高课有自己的情报传递手段,单用电讯组的电台也比这稳妥百倍,日本军部哪会蠢到采取这么危险的方式,骗鬼呢。
“这是真事,真得不能再真了。”阿辜解释道,“我一直怀疑电讯组里有人有问题,现在是能不通过他们就不通过他们了。”
“电讯组里还能有问题?不都是你们从帝国调来的人么?”穆霜白脸上装得很是好奇,心底却是微微一颤。
“红党最高领导人,代号边牧,一直潜伏在特高课,可愣是没查出来是谁。我查了大半年,最终锁定了电讯组。”
穆霜白的心凉了半截,为了避免被阿辜看出端倪,他不再细问边牧的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说说你的计划吧。利用这么大的事钓鱼,你也不怕弄巧成拙?”
提到边牧的时候,阿辜死盯着穆霜白,不想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反常反应,可前者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话头揭过了,他只好笑笑道:“天下哪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但我也没中岛静子那么傻,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我绝不做。”
穆处长心里好笑,居然骂自己曾经的上司傻,不知道中岛静子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训练出了这么一个间谍做手下。
冷心冷血,无情无义。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杀手,做得太差了。
阿辜正要往下讲,一个情报处的小特务敲门进来,朝两人敬了个礼:“课长,处长,消息已经按您的要求,发到军统的电台上了,他们一定认为是自己截到的情报。”
“知道了。”阿辜一挥手。
穆霜白挑眉——动作挺快的嘛。
小特务走后,阿辜疑惑地问道:“李世逡哪去了?似乎有阵子没看到他了。”
穆处长摸了摸鼻子:“中岛静子的死对他打击有点大,这几天请了假,估计在家缅怀偶像吧。不提他,你继续。”
“军统得到这个情报,大概率会想方设法来抢那份作战计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比他们多算一步。”阿辜一说到这个就激动,一激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老奸巨猾的味道,“他们派人来最好,若是怕中计不敢露面,我已找了人假扮军统特工,到时候演一出戏,我想栽赃谁就栽赃谁!”
言外之意,不择手段搞倒军统!而如果季鸣鸿亲自上阵,那正好擒贼先擒王,阿辜可能做梦都会笑醒。
“明晚你来,看戏便好。”阿辜对自己的谋划很是满意,笑眯眯地对穆霜白道。
“好。”他能怎么办,只能先答应着。穆霜白转念一想,他也没多少心理负担,话都放出去了,军统的生死,说不管便不管!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等他们商量完,办公室里的挂钟也敲响了十二点。新的一年来临,穆霜白只觉得更沉重的阴霾缓慢地向他头顶压来,逼得他非得使出浑身解数,方见云开。
他拒绝了阿辜邀请他就近去特高课的宿舍将就一晚的好意,开车回到家,倒头便睡。忙碌了一天之后,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直睡到白日高起,穆霜白打着哈欠披上睡袍,打算去院子里活动活动,哪想到一拉开门,石桌边一个人影“嗖”地一下蹿到他面前,欣喜地大喊一声:“老穆!”
这一刻穆霜白真的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产生了幻觉。一年了啊,一整年他都没听过有人这么喊他了。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少爷在他面前急刹车,正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啊啾!”
他得到阿辜刻意给他的消息后,愁得一宿没睡。凌晨两点就撬开院门进了穆家。但为显诚意,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把人从被窝里拖起来,而是坐在院子里帮他看了一宿的门,于是妥妥把自己冻感冒了。
“你来干什么?”穆霜白敏捷地躲开他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嫌弃地问道。
“今晚特高课地酒会上,有一份要紧情报,这事你知道的吧。”季鸣鸿用袖子擦了擦脸,清亮的眸子里闪着光。
前者直接将大实话讲给他听:“那是阿辜故意放给你的消息。”——这么大个坑啊你还往里跳?
季鸣鸿没听明白:“我查过了,是真消息啊?”——什么坑?坑是什么?
“故意、给你、的。”对方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大少爷这下懂了:“我就猜这可能是个局,但是那份作战计划太重要了,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可都指着它过活,上峰的意思,不论什么代价都得拿到。”
什么不惜代价。穆霜白翻了个白眼,上头那些坐办公室的人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代价,才能说得这么轻巧。
季鸣鸿看出他的鄙夷,只好撇开领导的命令不谈:“再说了,我要是不主动出击,阿辜恐怕有的是法子对付军统。”
他再傻也没傻到看不出别人滔天的杀意。
“你倒看得挺清楚的。”穆霜白有些意外,“本来前阵子中岛刚死,你先发制人,不就没今儿这些事?”
大少爷尴尬一笑:“那会儿我想着以静制动呢。”他抢在对方骂人前哀求道,“所以我这不是找你帮忙来了么?”
一提这个,穆处长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脸上却仍笑眯眯的:“这事好办,你安排那么一两个人把他杀了呗,军统不正擅长这事么?去年暗杀的事你们不是干得得心应手的吗?”
“这……”季鸣鸿没料到他给出这么一个方案,下意识的觉得不妥。经过季音希这些日子以来苦口婆心的解释,以及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不得不相信阿辜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忠诚的管家了。可即便他这二十几年对阿辜的信任已经打了水漂,他也还没到能下狠心杀了对方的地步。一日夫妻还白日恩呢,二十多年的管家说杀就杀?
可他的反应越发点燃了穆霜白心中的怒火:“人家都杀上门来了你还犹豫个什么劲?半个月前你自己说的,‘不劳我费心’,我也说了你军统的死活与我无关。现在好心给你指条道,你还不乐意?门在你后头,好走不送!”
君子报仇,半月不晚。穆霜白心中舒爽。这大少爷就是欠怼,得让他长个教训,别老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穆……啊啾!”季鸣鸿吸着鼻子,一脸的可怜相,“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穆处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呗。”
“作为‘大人’,我说话一向算话。”他的穆处长抱着胳膊看他,“说了不管,就是不管。”
——除非你求我。
那天两人的对话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季鸣鸿一念及此,当即低头一鞠躬:“求你了。”
他求得这么干脆,穆霜白反倒愣了愣,半晌后他叹了口气:“你想清楚,我如今和阿辜明面上可是拜把子兄弟,你不怕我越帮越忙?”
这么一说,大少爷还真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犹豫了那么两秒钟,他立刻抬起头来:“我信你。”
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不是白坐的,他细细思考了一整晚,自从认识到阿辜真的背叛了红党背叛了他爹之后,季鸣鸿逐渐开始怀疑他爹的死另有隐情了,说不定还真不是这家伙干的。
现下反正已经是必死之局,再糟也糟不到哪去。穆霜白真要害他,让他害好了,就当偿还这一年的冷眼相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