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杀个大少爷而已,小意思
季公馆,送走了苗子等人的阿辜回来见季鹰。
“为什么要瞒着我做这种事?我不是很早就说过在上海不要擅自行动吗?”鹰老大劈头盖脸地问道。
“对不起,老大。”阿辜垂下头,“他一路跟着我们,我怕他查出点什么对您不利,便干脆把人抓回来了。”
季鹰的脸沉了下去:“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要是不扛着三门小钢炮去劫狱,谁会来对我不利?”
阿辜沉默了。
“说话。”季鹰渐渐没了耐心,他对阿辜再宽容,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可是三门小钢炮,本来要靠穆霜白悄悄运往抗日前线,现在不但生意黄了,还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季鹰要是个普通黑商倒也罢了,偏偏他背后还藏着上海地下党,他若是不小心暴露,将会直接危及数十人的生命。
脑子刚转过这个弯的阿辜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季鹰面前:“老大,我错了,被抓进去的人里有我们的兄弟,我一时冲动,就……”
后者低头看着他不说话。
阿辜咬住了下唇:“我闯的祸,我拿命补救。”
季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有几条命?这么大个窟窿你一条命补得上么?”
“我……”
“起来。”鹰老大没了责骂他的精力,“当务之急,得把这个锅甩给季昀青,你知道怎么办。”
阿辜在地上磕了个头,不易察觉地微微挑了挑嘴角,应声道:“是。”
祸水东引从来就不是个容易事,尤其对手还是自己那个坐拥青帮的堂兄。季鹰和季昀青斗智斗勇了近一个月,始终没什么成效。没奈何,鹰老大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要策划一场暗杀才行,毕竟还是死人好对付。
中岛静子倒也由着两人折腾,她心里并不是很想追究劫狱的事。伤亡的都是76号的汉奸,虽然怪可惜的,但对她的大日本帝国压根没什么损失,不管那三门小钢炮在谁手上,人总归是在上海,她自信他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反正现在离年关也不远了,不如好好发展一下经济,年后再找这些个不消停的家伙算账。
于是乎,这一个多月里,轮到季鸣鸿忙得脚不沾地,而穆霜白整天悠悠闲闲养伤,外勤也不用出,生意也不用做,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一月里的天气,就算不下雪,温度也低得让人难以抵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穆处长和往常一样,坐在锦书的茶社里喝着热茶听曲,也不要人作陪。
这个天气大清早的茶社里人少得可怜,穆霜白听着台上的歌女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自顾自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把玩着季鸣鸿送给他的金属陀螺。这个陀螺他从未离身,季鹰一枪打中他胸口的那天,它就在他另
。一个口袋里安安静静地呆着。他玩着陀螺,思绪渐渐越飘越远,台上唱的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背后突然有人一把拍上了他还没好全的肩膀,穆霜白把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了个惊天动地。他怨愤地扭过头,身侧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举着手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吓到你了。”
穆霜白有些后怕地摆摆手,他最近手上一玩点什么就会走神,再这样下去,到时候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事,你也来听戏?”穆霜白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目光稍稍在他快看不见了的发际线上停留了一下。
“我来找你。”男人挠了挠后脑勺,直接在穆霜白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有事想请你帮忙。”ωωw.cascoo.net
穆霜白张嘴就把他的话堵回去:“我不帮。唐宁,我都跟你说过了,中统名存实亡,我手下的人被日本人牵着,没法帮你。”
“我又不问你借别人,只要你中统站站长白狼一个。”
“免谈!”
“那算私下卖我一个人情呗,可以吗?”
“还是免谈!”
军统上海站站长想了一下,很快地把视线锁定在了他的肩膀上:“穆处长该不会是……伤还没好?”
“你别想拿这个来激我。”同为国民党上海站的站长,穆霜白和唐宁常打交道,知道他最擅长激将法,好在自己不吃这套。
“之前听小道消息说季鹰为替郁桦报仇把你抓走了,我还着实担心了一会呢。”唐宁笑得欠揍,“看你休养了这么久,伤哪了?”
穆霜白翻了个白眼,明智地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好歹也是个处级官员,有什么打听不到的?”他看到穆霜白不信任的眼神后,立即缴械投降,“我去找了乔亦梁。”
这个名字可能成了穆处长的逆鳞,他一听见就想掀桌子——他妈的又卖老子的情报!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碍着唐宁在面前,他深吸了口气决定秋后再找桥梁算总账,便开口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你答应啦?!”唐站长一脸惊喜。
“你先说,我再决定。”穆霜白不上当。
“这个……”话到嘴边,对方竟然又犹豫起来。
“快点的,别打扰我看戏。”穆霜白不耐烦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唐宁舔舔嘴唇道:“想请你帮我杀个人。”
“谁?”
“季鸣鸿。”上牙一磕下牙,唐宁的神色终于轻松下来。
穆霜白又有掀桌子的冲动:“你难道不知道我俩的交情?叫我去杀他,你怎么不先杀了我呢?”
“不是没考虑过。”唐宁一边点头一边实话实说,“但杀你算窝里斗,影响不好。”
这回穆处长真被气笑了:“杀老季就不是窝里斗了?”
唐站
。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他在我们的锄奸名单上。”
穆霜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年头军统的人一个两个脑子都有点问题,要不然就是自己的脑回路跟他们不太一样?
“锄奸名单怎么了,一张纸的事,撕了就没了!”穆处长苦口婆心,“人老季一腔爱国热情,你们偏要弄得人家报国无门!”
唐宁接着摇头:“爱国什么的无名无实,他被军统踢出来之后,又在汪伪政府制订那些名为造福老百姓,实则给小日本送钱的经济政策,早引起公愤了,谁去管他心里有什么。”
头一次听说这种事,穆霜白觉得自己有空的时候该看一看报纸的经济版面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
“忠义在于心这种话,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做别人看不到的忠义事,就是在找死。”唐宁抢在他前头金句连篇,一向喜欢堵别人话的穆霜白竟被他堵得张口结舌。
他干脆直接奔着结果去:“好的我帮你。”
“真的?”唐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穆霜白刚才那架势就差跟他打起来了,怎么突然一下答应得这么爽快?
后者不打算跟他多解释:“除夕夜,你派人埋伏在和平饭店门口,看见季鸣鸿出来,一枪崩了就好。”
唐站长的大脑宕了机——你连行动都帮我安排好了?!认真的吗?!为什么是和平饭店?!
穆霜白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疑惑,继续道:“你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要是你的手下不认识他,就叫他们盯着,到时候李世逡拍谁肩膀就冲谁开枪。”
听傻了的唐宁愣了半天,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他跳起来叫道:“你该不会早计划着杀他了吧?!”
“不然呢。”穆处长垂眼去看手里把玩着的陀螺,正色道,“他爹对我下这么狠的手,有仇我总得报回去吧。”
唐宁咂咂嘴:“我以为你不提倡冤冤相报。”
穆霜白挑眉:“那是因为我向来斩草除根。”
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唐宁放下心来,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戏园。穆霜白坐着没动,捏着陀螺立在桌上,猛地用力一拧,那个小玩意儿便飞快地旋转起来。
台上的江南小调不知何时换成了粤曲——“愁未能,愁未能,横刀诛贼寇,伤心透,空抛红豆。”
“哎呀呀,一寸征肠一寸愁。”
穆霜白猛地扭头看去,茶社里空无一人,锦书居然亲自上了台,还是那一身素白的旗袍,一边唱一边朝他看了几眼:“回忆定情时,绾结同心,誓与天长地久。朝为云,暮为雨,惯是第一风流。有情娇,你青眼偏垂,甘作添香红袖。谐新词,红窗唱和,真个乐以忘忧。两欲系情心,虽有赤绳,尚借千丝柳。”
他愣愣地看着听着,桌上,陀螺依然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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