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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是弃子?

但忙着在米高梅招待客人的季音希完全不操心,反倒有说有笑地拉着季鸣鸿跳了支舞。一曲终了,大少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阿音,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季音希这才收敛了笑容,坐到他面前,无奈道:“这是我的工作,我就算再担心,也得笑着迎接客人。况且,我相信哥你会找到白白的。”

“我一个人……救不了他。轮到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派不上任何用处。”季鸣鸿苦笑。

“你可以去求爹爹。”季音希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或者把这喝了,睡一晚,什么都能忘记。”

“爹与红党素无瓜葛,求他有什么用?”季鸣鸿自动忽略了后一个选择,一脸疑惑地问道,“更何况,他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季音希嫣然一笑:“爹爹手下那么多人,总有能帮上忙的,就看你敢不敢去了。”

“我这就去!”季鸣鸿从座位上弹起来,端起酒杯来啜了一口壮胆,又伸手抱了抱季音希,“谢谢你,阿音。”

凌晨三点,刚睡下不久便被阿辜叫起来的季鹰心情可不大美好。他披着衣服走到门口,就见台阶下满脸通红的季鸣鸿正仰头望着他。鹰老大皱眉——跟穆霜白那小子混久了,这个向来一杯倒的儿子好像能喝点酒了,但是这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来撒酒疯?

“爹~”只喝了一口酒的季鸣鸿醉醺醺地喊了一嗓子,尾音还打着颤,听得季鹰直磨牙。

“我不再是你爹。”鹰老大冷冰冰地应道,“以后别这么喊我。”

季鸣鸿全然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倾诉起来:“老穆一心为国,可似乎全天下都在和他作对。他明里暗里为我做了那许多,甚至孤身赴险。可我,我现在根本找不到他,更别提救他。我……我为什么那么没用?!”他说着说着,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爹,您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到他。”

季鹰只是居高临下沉默地看着他。

“我知道您嫌弃我没出息,嫌弃我与日本人共事,您不要我这个儿子便罢了,我会滚得远远的,只求您,救救老穆。”

远方一个惊雷,像是配合大少爷的泪水,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鹰老大依旧不为所动:“他既然选择了做汉奸,便早该有个心理准备。这次共党干得漂亮,我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凭什么帮你救他?”

“爹,您知道的,他不是坏人。您其实也想救他,只是不方便出手,对不对?”虽然并不知道自家老爹的红党身份,季鸣鸿还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难处。

季鹰索性默认。

“求求您!爹!”季鸣鸿两腿一弯,直接跪在了雨地里。

鹰老大的眼皮跳了跳,厉声喝道:“起来,不许跪!”

季鸣鸿规规矩矩地跪着没动。他可牢牢记着来之前季音希絮絮叨叨叮嘱他的话——“记得啊,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该哭哭,该跪跪,爹爹虽然不喜欢,但时间一长,铁定心软。”

季鹰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不能说,干脆转身进了屋,将季大少爷晾在了门外。被这么一折腾,他也别想睡得着觉,只能叼着香烟坐在客厅里出神。

骆南失踪之后,鹰老大也花了大力气找人,可南叔平时跟他就是单线联系,这一来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除了人在日本人手里这一个可能,他再想不出其他解释。骆南作为他们的上级领导,一旦落网,会危及整个上海地下党。他正为这事发愁,又传来锦书打伤季鸣鸿,抓走穆霜白的消息。

季鹰难得有这么一头雾水的时候,按理来说,锦书九死一生捡了条命,如果没有上级指示,完全不会这样冲动行事暴露自己,应该不需要他插手。但他转念一想,照锦书那个急性子,又最不爱按常理出牌,这倒也像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若不帮着长远规划,怕是要糟。更何况小穆已成了他放在心上的人物,鹰老大这两天也在四处打探消息,可党内纪律严明,他和锦书是两条单线,互相之间不能联络,所以他对对方的动向一无所知。

找人找不到,救人救不出,鹰老大那叫一个糟心,现在被自己不省心的儿子闹这么一出,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麻。

“老大。”阿辜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让大少爷就这么在雨里跪着,真的不要紧吗?”

季鹰顺着他忧心忡忡的目光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苦笑:“没事,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

阿辜将信将疑地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一看,就见跪在台阶下的季鸣鸿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走到门廊里淋不到雨的地方,才又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阿辜看得嘴角直抽——知子莫如父啊。

鹰老大则很快掐灭了烟蒂,边往楼上走边吩咐阿辜道:“你盯着他,天亮之后他要是还不走,就叫他去找乔亦梁。记住,这话不是我说的。”

阿辜鞠了一躬:“我明白。”

小雨下了一夜,季鸣鸿跪了半宿,结果这场景被某个半夜不睡觉还恰好路过季公馆的记者拍了下来,天一亮,各家报纸的大小版面上,全是季鸣鸿凄凄惨惨的背影——

“震惊!季家大少爷为救穆处长,雨中跪求鹰老大!”

“季鹰与季鸣鸿断绝父子关系到底是真是假?”

“新政府季长官和76号穆处长那些不可说的秘密。”

而全然不知的当事人自以为得了阿辜的暗中提点,正愁眉苦脸地思考该去哪里找乔亦梁。没想到他刚回到新政府大楼,就被一通电话叫去了特高课。

课长办公室,中岛静子递给季鸣鸿一张信纸,后者疑惑地打开一看,竟是红党开出的条件:交出南叔,便放回穆霜白。

站在一旁的李世逡开口解释道:“每个字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拼凑起来的,信又被人趁夜色放到了门口的收发室,完全无从查起。”

大少爷点点头,挑眉去看中岛课长——您有什么想法?

中岛静子干脆地给了他两个字:“不换。”

“为什么?!”季鸣鸿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明显意见一致的两人,“难道老穆还不如一个红党重要?难道老穆只是一个弃子?”他低头又扫了一眼信纸,忽然福至心灵,“我要见南叔。”

“不行。”中岛静子又甩了两个字给他,之前的质问权当没有听见。

“因为你们压根没抓到人对不对?”季鸣鸿扔下信,怒道,“你们这样做,老穆必死无疑!”

中岛静子和李世逡对视一眼,后者慢悠悠地回答:“这是他的选择。

“他若是任由你被红党抓走,那帮抗日分子从你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而穆处长有无数种手段救你。

“可他就是见不得你受苦,宁愿以身代之。

“是你,拖了他的后腿。”

李世逡一席话噎得大少爷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是他个人的选择,如何化险为夷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我们帮不了他。”李世逡装得一脸无奈,心里却在窃喜——我可巴不得他死,76号我就一家独大!

“好,行!”季鸣鸿气急反笑,“我会找到他,在还来得及的时候。你们不帮忙就算了,别坏我的事!”

说完他摔门而去,中岛静子看着那扇无辜的门,叹气:“他不会坏我们的事吧。”

“按时间来算,不会。”李世逡摇摇头,“今天是第三天了,明天要是再没动静,咱们恐怕得换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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