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面圣

虽说李岩传的口谕是皇后娘娘有请，可内宫的旨意向来都是由女官通传，又怎么会交代他？所以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天还没亮，宫中派来的车架就已在角门候着。陆晴曛如今住在武鸣王府后院，对于朝局上的变动与风向把控远没有之前的快速，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的判断，除开进宫面圣的时间比预料的早些，一切都还在她的计划中。

天气还算不上冷，陆晴曛上了马车就抱着汤婆子闭眼养神。出门前怡婷特意揣着点心，怕的就是陆晴曛今天要在宫中停留时间太长，见她这样，便将点心递到她面前道：“小姐今早用膳太少，不如趁现在用些点心吧，离皇上下朝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陆晴曛接过点心却递给了秋霜，对怡婷道：“爹娘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说是还在整理暗桩的口供，不过府内里里外外已经清理干净了。”

“这样也好，就算皇上起疑也无妨，让爹在这些日子里好好在府内休息，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提回乡。首辅告病谢客，朝中还想将武鸣王踩下去？”陆晴曛光是想想那些人为争个位置吵翻天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秋霜听到后停下了把点心往嘴里塞的动作，抬头问道：“老爷一直不去上朝没关系吗？”

“皇上巴不得朝中乱起来呢，不乱怎么夺权立威？”怡婷还不忘笑着用帕子帮秋霜擦干净脸上的污渍，惹得陆晴曛也笑出声来。

车驾在宫门前停下，那里已经候着几位女官。陆晴曛见礼后便跟着女官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坤宁正殿候着，殿内出了几名宫女，再无他人。香炉中正焚着玉檀香，渲染起肃穆庄重的氛围。茶再添一盏，陆晴曛也不着急，就这般喝着茶静静等着。

“陛下驾到！”

“臣女参见陛下。”陆晴曛闻声行礼，直到天子入座，才得起身赐座。

昭帝高靖二十七岁登基，和历任皇帝受教于陆家不同，他自幼就由前任武鸣王教导。说起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大昭才又有重武轻文的苗头。

“陆晴曛，你可知按你的提议走，如今的朝局是何状况？”昭帝高坐上位，面上瞧不出是什么神情。

陆晴曛起身行礼回道：“两国联姻已定，都察院自然是建议皇上三思。”她故意没提及因为陆之林不上朝而引起的内阁之争，毕竟他已是古稀之年，早就有不少人盯着能跻身内阁的时机。

“这与所谋之事相去甚远，你又作何解释？”

“还请皇上宽心，之所以没有我预想的结果，只是因为武鸣王与以往不同，这次沉住气了，只要他有所行动，必然落入圈套，何愁不成事？”陆晴曛虽然跪着，仍立身抬头，目光落在地上：“况且，这样的局势更能遮掩联姻是针对武鸣王这一动机。”

“巧言善辩。”虽是呵斥，昭帝却没有怒气，他转而道：“御林军扎在府内，也没有任何效果。”

“怎会？”陆晴曛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据我所知，有御林军在的日子，王府明里暗里来访的人少了不少。”

“可朕要的是所有武鸣党的名单，这样简直背道而驰。”

“等再过些日子，御林军借机撤出王府，武鸣党的人自然憋不住登门拜访，尤其是年尾，怕不是要将王府的门槛踏破。”陆晴曛转而又道：“只不过，到时候皇上得安排暗哨，至少不能全被他们找出来。”

昭帝展颜一笑，起身道：“如此安排甚好。”他缓步走下高台，终是不肯放过陆之林。“你父亲清闲在家的日子里，有你为他四处奔走，却没人体恤朕为大昭操劳。”

“首辅之位由薛大人代领，又由傅大人左右权衡，内阁自能为皇上分忧。”陆晴曛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深，但这番说辞还是直接拒绝昭帝让陆之林回到朝堂的提议，引得他居高审视着跪在地上的人。陆晴曛转而恭敬地行了个大礼，额头贴着地面道：“家父今年七十有三，还望皇上念及他一生辛劳皆为大昭，准他回乡养老。”

“回淮安路途遥远，不比京都风水养人，且让他先养过这个冬日吧。”

“摆驾勤政殿！”

“谢陛下！”陆晴曛叩首，待脚步声走远渐息后，她才起身。缓步走出坤宁殿，她朝阶下女官行礼道：“就不劳大人相送，我自行出宫。”沿着原路返回，陆晴曛却在路上看到等候好一会的萧庚辰，顿时不由得双眉微蹙。

“你怎么会在后宫出现？”

“路过。”萧庚辰回过头对上那双清冷的桃花眼，还不忘随口敷衍一句。

陆晴曛也懒得拆穿他，浅笑着讥讽道：“既然是路过，那还请早日离开。”可萧庚辰抬臂一横，拦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皇上一下朝就赶来见你，就连在勤政殿等着议事的文武大臣都要排在你后面，夫人当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皇后忙于后宫事务，我在坤宁殿等着却不料皇上突然驾到，这哪是我的面子？分明是帝后伉俪情深，反倒是我扰了皇上的兴致。”陆晴曛整了整衣袖，漫不经心地要将揣着明白装糊涂。

萧庚辰真是没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人，比起陆之林还要擅长诡辩。不欲和她多绕弯子，萧庚辰直言道：“你又与皇帝在暗谋些什么？”

“无论我们在做什么计划，还能扳倒武鸣王府不成？”陆晴曛伸手将横在面前的手按下，仍温声细语道：“联姻虽在使者和百官面前盖章，却并未写上国书。这样的手笔，就连板上钉钉的事都能改变，谁还敢暗谋？谁还能暗谋！”

“如此你倒算得上识时务。”萧庚辰不由得冷笑一声，心想这陆晴曛分明这几日在后院没接触朝局，开口竟连国书内容都知道，眼下更加不能小瞧这人。“你可知这几日朝会因为你那日的几句话，一日比一日热闹？四两拨千斤，我今日倒是见识了。”

“世子爷谬赞，无事我便先回府了。”陆晴曛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亲眼见到而已，但若是真的见到，定会嫌弃这些人聒噪。

“急什么？不先回陆府看看？”萧庚辰抱臂往勤政殿走，也不看陆晴曛狐疑的神情。“听闻陆府那边加派了人。”

当真是见面互掐的冤家，你打我三寸，我掐你脖颈，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