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比舞
陆晴曛这话说得温声细语，尽管参加花宴的人众多，却也没几人听得到。可这句话却犹如重锤，直击傅灵宜的内心，她为不可察地后退一步。
“怎么？”陆晴曛语气中的笑意更深了，又极具诱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堂堂书香世家的大小姐，却自甘为妾，你对萧庚辰的这份心意，令我也感动万分。”
傅灵宜稍定片刻，才问道：“你都知道了？”
“你有刻意隐瞒吗？”她缓缓起身，轻纱被怡婷撩起，漏出她那副清冷如寒霜的身姿，犹如轻云掠去，展露出那轮霁月。“且不说你先前派去请我过傅府的丫鬟就在你身侧，光是傅夫人对我的态度来看，她也不过是拗不过你才肯向我试探为世子爷纳侧妃的事。”那日陆晴曛被请到傅府前院这么久却没有人出来招待，就是因为这是傅灵宜自作主张，将她请来，再仗着傅家对自己的宠爱，硬要朱氏去向陆晴曛打探为萧庚辰纳侧妃的事。
“你不过是仗着陆府独女的名头，才有一个才满京都的头衔，走了大运才得皇上赐婚，不然哪里轮得上你嫁进武鸣王府去？”傅灵宜对萧庚辰的情谊早在年幼时就已情根深种，那时人人都怕这个京都混世魔王，只有她一心想靠近她。如今她年满十六仍尚未议亲，便是傅府也有心将她嫁进武鸣王府去，可那道圣旨来得突然，她又怎么不能心生怨怼？
陆晴曛原本对她这份痴心还存有几分钦佩，这样敢爱敢恨地女子就算在江湖都算少见，在傅府这种京都成长起来的世家小姐中更是难得一见。可偏偏傅灵宜没有傅府其他人的头脑，生得这般憨傻直白，又见她口里涉及陆府，那一点点耐心也消失了。于是，陆晴曛反问道：“可你若是想嫁进来，当真不愿赌上这局吗？”
“我有何惧？”傅灵宜侧身展开，哪怕现在已恼羞成怒还能守礼节，让世子妃先行。“不过，既是如此，那投壶可就担不起这样的筹码。”
“那依你之言，应当比什么才担得起？”
傅灵宜福了一礼，笑道：“你我同为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大小姐，琴棋书画自不必说，也没有什么出彩的，不如就比舞吧？”
在京都，能称得上书香世家的也就陆府和傅府两家。可到底陆府底蕴深厚，总是远远压傅府一头，到了如今陆之林势微，傅家更是想借这个机会彻底取代陆家。傅灵宜生在傅府，打小就被捧在心尖，在管家小姐中混得如鱼得水，可偏偏总是被不怎么露面的陆晴曛盖过风头。如今她自然要借着这个由头，对于谁才是京都才女这一说法，打算一锤定音。
“都依你。”走过傅灵宜身旁时，陆晴曛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对于她的心思，陆晴曛了然于胸，抬头望了眼溪水对面的萧庚辰，她想要这些不安分的人知道，陆府是不愿再入朝局，而不是无力在立足于朝局。
傅灵宜善舞，听她答应得爽快，自以为已是十拿九稳，脸上也不免带上了几分得意，就连跟上陆晴曛的步伐也忍不住轻快几分。
溪水对岸的男席虽然不知道陆傅两家小姐之间的赌注，但凡是关注了亭子这边的情况，自然是猜的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那两家小姐还未登台，有人就已经开局。
“世子爷，你家夫人要上了，你要下哪边？”
萧庚辰将杯中的酒饮尽，将腰间的荷包解下，重重的放在桌面上，又伸手到松风面前接过厚实的钱袋。
“哟！还用说，世子爷这定是十分看好世子妃咯！”
“全压！”萧庚辰将钱袋往前一推，面上说不出地高兴。当然，鱼儿上钩，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
坐在一旁的宁王和这群公子哥算不上熟络，从花宴开始便只是偶尔开口跟着吟诗作对，和萧庚辰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若说萧庚辰是自带皇家气质，骄矜跋扈，宁王则是不带一丝贵气，满身都是脱俗的书生气，可偏偏身着皇子服饰，别有一番韵味。
“不巧今日我出门所带的银钱不多，入乡随俗，我便跟着萧世子看好陆大小姐。”宁王突然出声，引得席间众人侧目。
萧庚辰颠了颠手中的酒杯，松风忙为他满上了。“宁王殿下看来当真是心胸宽广，真叫我拜服。”说着还将手中的酒杯抬起，隔着酒桌敬了宁王一杯。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母妃为何被打入冷宫，可萧庚辰定是知道的，其中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陆晴曛的挑拨，离间了冷慕思与昭帝之间的感情。昭帝并非痴情之人，但是对冷慕思算得上有几分真心，这对帝王来说已是难得，也因此更加无法容忍冷慕思还对陆晴山的还有余情，这也是萧庚辰没料到冷慕思会被打入冷宫的原因。
宁王面上不动声色，全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涵义，举杯道：“萧世子过誉，得陆大小姐为妻，那才真叫人羡慕。”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席间并没有人敢接话，都自顾自地喝酒。萧庚辰难得没有像过往一样，逮到谁就咬谁，因为他的目光已被女席那边的开场吸引了。
只见傅灵宜已换上一身浅绯色罗裙，站在船舫上水袖翻飞。乐起，伴着水袖渐渐悠扬，婀娜的身姿映着满园正盛的木芙蓉，不失娇艳，也不失清雅。在众宾客面前作舞，除去大典上的祭祀舞，哪怕跳得再好，都有一丝娱乐观众的嫌疑。然而傅灵宜的这一舞却没有给人半分这种感觉，只是不自觉就让人沉浸在她的舞姿中，鼓乐惑人，舞姿更是飘渺诱人，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文舞。
鼓乐渐息，随着水袖停摆而不可闻，舞毕。
在场众人在鼓乐停下后，仍没人发声，直到萧庚辰率先鼓起掌来，才引得众人跟着鼓掌叫好，就连陆晴曛也诚心鼓起掌来，她心中只道：这傅家果然是将她教养得极好，只可惜这傅灵宜没多几分傅家应有的才智。
在众人的目光中，傅灵宜缓步下台，极为恭敬地行礼道：“那么，就有请世子妃了。”
陆晴曛也不应声，只是目光扫过众人，抬手接住了秋霜递过来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