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病来

“此乃国政，小女不敢妄言。”陆晴曛忙磕头告罪，屋内并没有人随侍左右，她本可以畅所欲言，可她甘愿藏拙，装做一个未经世事的深闺少女。

“瓦刺公主嫁入王府，算你的家事，但说无妨。”

陆晴曛缓缓起身，仍垂着眸光，不敢直视高居上坐的天子，温声道：“既然皇上要我当家事，我自然是不肯多一个主子在家供着。不过依我这些日子的观察，王爷好像不在乎府里是否会多一个敌国公主。”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朝堂上，无论文臣怎么挤兑萧弘济父子，可他们并没有打算应对瓦刺公主的动作，就好像是不在乎现在朝局的平衡，他们并不介意过大的权势往自身倾斜而引来口诛笔伐。昭帝见他们越是安分，就越是没底气，于是道：“你认为他们放弃京都这个权势漩涡中心了？”

“那倒未必，他们的主战场本就不是京都，在边陲他们才能真的无法无天。”陆晴曛话说得委婉，但是个聪明人都能听出是什么意思。“不过，若是瓦刺公主肯为萧庚辰说服父兄，武鸣王府能在边陲割据一方也不一定。”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京都再多手段又有什么用？就算武鸣王府要在边陲称帝，京都也凑不出军队前去围剿，反而还要承担他们联合瓦刺攻入腹地的风险，这定不是昭帝期望看到的。昭帝也知道开春不能再放萧弘济前往边陲驻军，但若瓦刺公主嫁入王府，昭帝就有足够的理由限制武鸣王府的人前往边陲。

“依你之间，瓦刺公主还是要入武鸣王府？”

陆晴曛不卑不亢道：“若皇上打算重创武鸣王府，釜底抽薪未尝不是妙计。”

如果她肯抬头观察昭帝的神情变化，她定会发现昭帝眉宇间的不悦。良久无话，昭帝才道：“天寒地冻，你且先回去，代朕向帝师问声好。”

陆晴曛恭敬告退后，跟着女官慢悠悠地走向宫门。等在宫门的不仅仅是车架，还有萧庚辰牵着高马。一看到陆晴曛的身影，萧庚辰就抢先上来，将厚斗篷罩在她身上，沉声道：“陆大人出事了，边走边说。”陆晴曛听到后，当场愣在原地。有孟青派人守在陆之林身边，等过了年就可以回淮安，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事？这个时间应该是授课的时间，又有谁敢出手？

还不等陆晴曛反应过来，萧庚辰就一把抱过她，带着她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在大街上飞驰，行人听见马蹄声就远远躲开，生怕自己冲撞了这位祖宗。

陆晴曛慌了神，虽然面上依旧镇定，可心里还在不断理着思绪，都忘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萧庚辰见她这幅模样，收敛了往日的顽劣，在她耳边沉声道：“不要着急，陆大人今日在国子监晕倒，也许只是连日辛劳的缘故。我已经派人请太医过去，你先不要着急。”

陆晴曛不做声，可她从来没有现在这般，如此迫切地希望萧庚辰的高马能在京都大街上更快地飞驰，她恨不得踹下萧庚辰，自己一个人骑着墨扬能最快到达陆家。明明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可她还是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

墨扬在陆府门前被萧庚辰紧急勒住，陆晴曛没等它停稳就翻身下马，落地时差点没站住。她抬头忘了一眼陆府的门楣，迈着往日从容不迫的步伐踏脚进去，依旧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小碎步，可萧庚辰看得出她的步伐加快了，若是没有陆之林的教导，她定是要飞奔进去。

等见到自己躺在床上的父亲，身边的御医搭着陆之林的腕脉，又是凝眉，又是摇头，她才想起，那个背脊总是直挺挺的首辅大人，已经七十有三了！

“大人，不知我父亲得了什么病？”她不敢问是否能治好，她怕御医说让她们早日备好白事。沈知清早就哭红了双眼，见到女儿进门时就哭着拉着她的手，这才有了主心骨，可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御医也不说话，摇着头就说：“陆大人积劳成疾，恐怕……”

“多谢大人，怡婷，送送大人。”陆晴曛不想听这些，打断他的话就下逐客令。怡婷红着眼眶，领着太医出门正撞上萧庚辰进来。只见屋内气氛凝重，只有陆之林的呼吸是轻的，有时候甚至看不到他胸膛的起伏。

“我替你多找几个太医过来。”论谁面对这种事都会是束手无策，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太医院有人能妙手回春。

“不必了。”陆晴曛直挺挺站在床前，看着她的背影与平日里并无差别，就连语气都听不出波澜，她只道：“世子爷先回府吧，陆家要闭门谢客了。”

不对劲！萧庚辰知道陆晴曛擅长于情绪内敛，可面对生离死别，她也不应该做到这般淡定。于是他走到床边，当与陆晴曛四目相对时，他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只见陆晴曛的目光涣散，行为举止与平日无异，可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控制不住地掉到地上。她依旧温声细语，若是看不到她的眼泪，定会以为她在浅笑，她提高了几分声音道：“怡婷，关门闭户，请不走的人，都给我打出去。”

“世子爷请回。”怡婷呜咽着朝萧庚辰行礼，这相当于是下最后通牒了。

萧庚辰望着这一屋子哭成泪人的女眷，喉头不知滚了多少下，终究还是迈开步子走了。陆府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街道上全是围观的书生与百姓，他们都在窃窃私语着，都道这陆家，终于陨落了……

等人走后，陆晴曛坐在床沿，平复着情绪，厉声问：“这药究竟是谁给父亲的？”

怡婷领着屋里的人跪倒一片，都不敢做声，因为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沈知清则是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也不知她话中的含义。

“我给的。”孟青从窗户跳进来，神色严峻道：“先等我把人救回来，再一一和你解释。”

怎么又是乱码，大家明天在看吧，我重新传